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鏖兀官员近来“人人自危”,上朝时?胆战心惊,做事时?小心翼翼,生?怕触了大王的霉头。

这几天大王的心情一直不是很好,而且有越来越阴沉的趋势。

大王这样严厉,他们不敢放松,时?刻待命,批好的奏章一传下来,他们就得马不停蹄地去办事。

朝臣们叫苦不迭,可“封建大君主”鏖兀大王还是不满意,最后把每月两次的朝会,改成?了每七日一次,每月月底还有考校,考校不过者,直接罢官。

朝臣们一边应付差事,一边应付考校,都不明白,大王是不是看他们不顺眼?

直到后来,大王在一次朝会快要结束的时?候,喊了一声:“礼部。”

年轻的礼部尚书惶惶不安地出列了:“大王有何吩咐?”

龙椅上的少?年君王沉默良久,最后放软了语气?,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传信去问问梁国……王后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说完这话,赫连诛就宣布散朝离开了。

背影孤寂又可怜,活脱脱是一个?被遗弃在家的孤寡小狗。

朝臣们根本想不明白,照理来说,如果?他们的妻子回家去了,留他们独自在家,他们简直高兴得要翻天了。

天底下还有这样的好事?

老婆不在,可以放肆地喝酒吃肉,出去打猎,在林子里和朋友们摔跤。

这不是很好吗?偏偏……

大王不高兴。

大王不喝酒,也不吃肉,更没有出去打猎摔跤,过得就像苦行僧一样。

每天早起?处理奏章,中?午就能把批复好的奏章递下去。吃过午饭,看会儿书,然后去习武,晚上继续看书。

不光自己过得苦,还要让他们也跟着刻苦。

朝臣们想了想,最后得出结论,可能还是大王太年轻了,和王后新婚燕尔,放不下王后,也是很正常的。

这样想想,大王真可怜。

娶王后的时?候才十三岁,大概是什么都不懂的。好不容易要长大了,王后竟然回家去了。

真是见者伤心,听者流泪。

赫连诛每天都过着同样的生?活,除了夜里。

天气?越来越热了,他抱着手?,平躺在空荡荡的大床上,身边一半都是空的。

要是阮久在的话,肯定早已经?四仰八叉地睡着了。天气?很热的时?候,他喜欢把自己平摊开来,贴在床上,他说这样比较不会热。

赫连诛会让他抱抱自己,说自己身上凉。

但?是到了后半夜转冷,赫连诛还是让他抱着自己,因?为他身上也转暖了。

反正阮久得抱着赫连诛睡觉。

但?是现在没有了。

都好几个?月了,阮久还不回来。

赫连诛简直要怀疑他在外面遇见别的小狗,就忘了自己家里已经?有一只小狗勾了。

他捶了一下阮久的枕头,转身吹灭蜡烛,躺好睡觉。

夜半时?分,月光从窗外照进来,在床前的地板上投下一片光影。

赫连诛躺在床上,双眼紧闭,不知?道?梦见了什么,额上都沁出细细的汗珠。

随后他猛地睁开眼睛,喘着粗气?,直直地望着头顶的帐子。

这可不是一个?太好的梦,阮久把他吊得不上不下的,一会儿摸摸他,一会儿亲亲他,等把他撩拨起?来了,就一把将他从梦里推出来。

太糟糕了。

赫连诛平复了一下呼吸,翻身坐起?,架着脚,捂着额头,再缓了一会儿神。

他怎么能这么青涩?他是指在梦里。

阮久因?为他手?足无措的反应,一直在笑话他。当然这也是在梦里。

太不争气?了。

赫连诛的喉结上下滚了滚,他想了想,下了床,从床底下拖出那个?早已经?坏了的木箱子。

阮久只准他看两本。

但?赫连诛想看二十本!

他觉得阮久肯定早已经?自己偷偷看过了,才会那么熟练,他不想让阮久笑话他。

只是三年而已,很容易追上的。

赫连诛点起?蜡烛,挑了本书,随手?翻翻。

分明没什么好看的,他需要做的就是镇定,面对阮久的时?候,不要这么激动和紧张,要把握主动权,始终占据制高点。

他这样下定决心,然后枕到了阮久的枕头上,盖上了阮久盖的小毯子,捏起?了阮久最爱的小狗毛毡。

没什么好怕的。

翌日清晨,天色还没亮,赫连诛放下书册,长舒了一口气?。

阮久只让他看两本,是有道?理的。

昨天夜里,有一只小狗,翻到了小主人常睡的位置,让自己周身都围绕着他的气?息。

过了一会儿,小狗犹觉不足,噌的一下跳下床,用两只罪恶的前爪打开了衣箱,把主人家放在箱子里的衣裳叼出来了。

小狗把自己的整个?狗头都埋在雪白柔软的中?衣里,鼻尖萦绕着淡淡的香气?,小狗没能忍住,试图用这件中?衣再做些其他过分的事情。

都怪阮久离开太久了。

这时?赫连诛还侧躺在阮久睡觉的位置上,他看着眼前凌乱的雪白中?衣,心道?完了,阮久回来肯定会生?气?的。

他振作精神,翻身下床,去打水洗衣裳。

不能让阮久知?道?。

鏖兀那边派人来问,王后什么时?候能回去的时?候,阮久已经?收拾好行李了。

阮久对使者不悦道?:“知?道?了,知?道?了,赫连诛干嘛老是催啊?我就不能在家里多待一会儿吗?”

使者愁眉苦脸的,“呜呜”两声就要哭了:“王后再不回去,我们就活不了了。”

阮久十分震惊:“啊?”他掰着手?指头算了算:“我明明才走了几个?月,他怎么就变成?暴君了?肯定是你们惹他了?”

“王后,冤枉啊。”使者跑到阮久身边,跌坐在地,拽住他的衣袖,“大王倒是没变成?暴君,就是比从前勤勉太多了,连带着我们也每日当值做事,一刻都闲不下来。格图鲁大人,原本高大极了的格图鲁大人,都瘦了一大圈。”

阮久忍不住想象了一下格图鲁瘦下来的样子,然后发现自己根本想象不出来。

连格图鲁都瘦了一大圈,那是怎么样的绝境啊?

那使者拽着阮久的衣袖,晃了晃:“王后,我来的时?候,几十位大人反复叮嘱我,一定要把王后带回去,王后就跟我回去吧。王后再不回去,这日子就没法过了啦!”

最后一句话,是他在梁国新学到的。

“我知?道?了。”阮久安抚好他,“我马上回去就是了。”

仿佛阮久只回来了两三天,就马上要回去了。

就和他来的时?候一样,不过这回送他的人,是以萧明渊为首的了。

他束了冠,封了王,束着三颗明珠的金冠,穿着王爷的蟒袍,意气?风发。

他振作起?来了,原本跟在他身边的晏宁与魏旭两人,看起?来都好了许多。

阮久同家里人道?过别,又和朋友们简单道?了别,最后拿起?节杖,转身离开。

只有淡淡的一句:“走了。”

临别时?刻无需多说什么,该说的话,他回来的这几个?月都说完了。

阮久今天执意穿了梁国的衣裳,石榴红的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

阮久拿着节杖,每一步都将节杖轻轻点在地上,仿佛要借一点节杖的力?,他才能走到马车那边。

萧明渊忽然喊了他一声:“诶,阮久。”

阮久回过头,只是朝他挥了挥手?,就头也不回地上了马车。

萧明渊别过头,眨了眨眼睛,唇角紧绷,最后也只是抬起?手?,朝他挥了两下。

就算作别。

仔细想想,他们十六岁之前,好像根本就不知?道?道?别究竟是什么。

仿佛只是打完马球,在永安街上分手?,各自回去吃饭睡觉。等明日日头一起?,又重新在马球场上相见。

这就是道?别。

原来不是这样的,原来随着少?年人长大,道?别分离的时?间也会越来越长。

阮久快步走向——到最后几乎是跑向马车那边了。

红颜色的披风随着他的脚步上下翻飞,最后在马车帘子那边闪了一下,就消失不见了。

阮久上了马车就在哭,随行的人谁也不敢惹他,只有乌兰轻轻地拍着他的背,等他缓过来。

车队就这样一路向西北行去,没有过多停留。

一直到了大梁凉州边境。

他们在傍晚时?分才抵达凉州,阮久从马车里探出脑袋,对跟随的侍从们道?:“你们都累了吧?要不先在凉州休整一晚上,明天再赶路?”

乌兰却道?:“王后,前面就是溪原了,再加紧赶赶,去行宫里住吧?”

阮久有些犹豫,不想侍从们都大声道?:“王后,走吧,回溪原去,我们都不累。”

阮久点点头:“那也行。”

于是车队没有在凉州停留,而是直接出了国界,往鏖兀的溪原城去。

又不知?道?走了多久,太阳都快要下山了,落日熔金,将鏖兀的草原都染成?金灿灿的模样。

阮久坐在马车里,抱着枕头,枕头压着他明显瘪下去的小肚子:“乌兰,我有点饿啊……”

他话还没说完,马车就停下了。

“到了?!”

阮久惊喜地丢开枕头。到地方了,就可以做饭了。

他一边掀开帘子,跳下马车,一边道?:“乌兰,我想吃烤肉,羊肉串,烤得滋滋的……”

马车就停在溪原城外,而不是行宫外。

阮久跳下马车,站稳了,一抬头,却看见有个?人站在城门?那边,还带着文武百官,还有好几列侍卫,好几宫女,正中?还有一条红毯。

阮久表情呆滞,小声道?:“我没说我想吃小猪啊。”他顿了顿:“而且这个?排场也太大了,他到底在干什么啊?”

他二人有好几个?月没见了,阮久远远地望着他,忽然忘了自己之前是怎么和他相处的。

阮久抬起?手?,试探着朝他挥了挥手?。

随后赫连诛就像是接收到他传来的信号一样,大步朝他跑来。

他还很贴心地没有走正中?的红毯。这个?是留给阮久的。

赫连诛好像又长高了,再过一阵子就该比阮久高整整一个?头了,高大极了。可是身材比例又极好,宽肩窄腰,再搭上小麦色的皮肤,看起?来就很爆发力?。

和许多鏖兀人一样,赫连诛眉眼深邃,鼻梁高挺。只是和鏖兀人又不一样,他是漆黑的眼睛,看起?来只会更加深沉。

他就像是一匹未成?年就当上首领的头狼,正在越过未成?年与成?年的界线,体力?与精力?都在不断攀升的状态。

当然,以上情况都是在赫连诛静止不动的情况下,从外人的视角看他。在阮久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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