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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国师府,陆漪欲直奔归惜苑时,忽觉肩胛处隐隐作痛,便转而往后面去了。迎面过来的胡一栀见到她,靠近问道:“怎么样?”
陆漪道:“不怎么样,就是淋了场雨。”
“为何淋雨?”胡一栀不解,随即她想到什么,立即看向陆漪的肩胛,见到隐隐的血印,便问,“伤口被泡了?”
陆漪也看了眼自己的肩胛,点头:“似乎是。”
胡一栀当即不悦:“你这伤反反复复的,怕是不想好了?”
陆漪只是苦笑,没做解释。
“走走走……”胡一栀拉起她的手,“处理伤口去。”
前行间,胡一栀不禁唠叨起来:“你这人倒是让人不知该说什么好,满脑子想的都是公子,自己的事情却毫不在意。”
知道对方是关心自己,陆漪心中难免一暖。
正是她欲说什么之际,胡一栀忽然又道:“对了,忘记与你说,公子不在,似是又出远门了。”
陆漪闻言微怔:“去了哪里?”
二人踏入房间,胡一栀过去拿药:“我也不知道,张陆看我不顺眼,问他也只说轮不到我过问。”
又要见不到杨寻瑾,陆漪心中失落。
胡一栀拉下她的衣襟,看到被泡烂的伤口,不由瞪了她一眼:“如此反反复复地折腾伤口,亦是件危险的事,说不定就染上什么病症,你下回可得注意点,马虎不得。”
陆漪乖乖点头:“好。”
“可别只说不做。”
“知道了。”陆漪无奈地扯开话题,“那张陆为何也看你不顺眼?”
“谁知道他啊!”胡一栀撇了撇嘴。
杨寻瑾不在,邱忻一般也不会在,她们便又觉无聊起来,好在院子里的菊花离种满还有一段差距,她们便继续运种菊苗。
后来的几日,她们倒也不是没事做。
这日,院子里的菊花终于种得差不多,胡一栀又拉着陆漪逛起街。
她们恰好逛到一个花鸟集上,胡一栀左瞧瞧右看看,不由觉得可惜起来:“似乎有不少更好的苗子,但我们院子几乎已经种满了。”
陆漪道:“不是苗子更好,是到了时候。”
胡一栀恍然:“哦,对。”
后来她注意到路边有一家兵器铺子,便拉着陆漪过去进入:“我看陆姐姐的剑似乎挺普通,我们瞧瞧有没有好些的。”
“你给自己看看就好,我不需要。”
胡一栀未应,只放开陆漪的手,稀罕地打量起铺子里的各种武器。
随着胡一栀走开,陆漪立即转身回到门外朝左看去,便捕捉到一个人影迅速隐于那边的巷口中。
她稍顿,迈步走了过去。
她朝空无一人的巷中看了看,便抽出剑,警惕地踏入。直到身后集上的嘈杂声变得有些模糊时,忽有一人跃出挡住她的去路。
她定眼一看,是一个身穿黑色斗篷的男子,男子拉下风帽,入目的是一张她也算熟悉的脸。
容王妃温玉絮的武从,卜羽。
“是你。”陆漪不算惊讶。
卜羽面无表情:“容王妃召见陆姑娘。”
陆漪明知故问:“可知所为何事?”
齐安侯府除了齐安侯温郑清,还有一位家主,便是温郑清的堂兄温郑屿,其掌管着温家遍布天下的生意,富可敌国的财富。
为了财权相倚,为了温家,堂兄弟俩便始终未分家。
这容王妃温玉絮,便是温郑屿之长女,大皇子容王之正妃。
整个齐安侯府都是容王一派的人,作为容王妃自然更是在意容王的前路如何,前世时,容王妃得知陆漪成功潜在杨寻瑾身边后,便也找过她,问过或是嘱咐过一些事。
但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陆漪没兴趣去见那容王妃。
卜羽似乎看出她的想法,语中透了丝冷意:“陆姑娘无需过问太多,王妃的命令,你只管服从。”
陆漪便道:“侯爷吩咐过,属下暂且不能与侯府任何相关人有来往。”
“此事王妃自有分寸。”
“恕属下不能违背侯爷的命令。”陆漪抬手作揖后,转身便走。
这时兵器出鞘的声音陡地响起,一把剑随即架在她的肩上,卜羽从她身后出声:“违抗王妃,你的胆子倒是挺大,可惜由不得你。”
陆漪心觉不耐,可也知自己不是青年卜羽的对手。
她默了瞬后,终是道:“属下随卜叔去见王妃便是。”
一声“卜叔”令卜羽脸上的面无表情有点龟裂,他收了剑:“跟我走。”
陆漪乖乖跟在他身后,嘴里又唤了声:“卜叔!”
卜羽冷斥:“何事?”
陆漪道:“我这样离开,怕是我的好友会担心,我想去与她说声。”
卜羽道:“王妃那边你怠慢不得。”
就猜到会是这种结果,陆漪作罢。
容王妃是个谨慎的人,温郑清能想到的,她亦会想到,所以她用来见陆漪的地方,自然不可能是容王府。
卜羽仍带上风帽,领着陆漪尽量穿梭于较为僻静的小道小巷中,约莫半个时辰后,他们从一处普通的宅院前停下。
推开宅院的门,他们便可见到对面屋里头中堂侧边坐着的容王妃。
容王妃一身设计得恰到好处的华贵着装,不会显得繁琐,亦不会显得单调,从头到脚,无不透露着她的精致高雅,品位不凡。
许是觉得热,她颇有些不耐地看了眼身旁为她摇扇的婢女。
婢女身形一颤,立即更加卖力摇扇,哪怕手酸难忍。
意识到有人进来,容王妃抬起那双透着锐利的眸子看过去,见到是陆漪,脸上神色隐隐有些缓和。
陆漪过去拱手作揖:“属下见过王妃。”
容王妃手里亦拿着一把团扇在缓缓摇动,她上下打量着陆漪:“你就是陆姨的那女儿陆漪?”
陆漪应道:“正是。”
容王妃继续打量她,颇有些意味深长地勾起了唇:“多年不见,当年那小丫头竟是长成这般亭亭玉立的绝色,也难怪……”
前世容王妃曾与陆漪说过同样的话,那时的陆漪不懂其未说出口的是什么,如今却清楚得很。
无非就是术士青兮子的那番话罢了。
容王妃悠悠地继续道:“不过本妃记得,少时的你可是顽皮得很,现在看起来倒是由里到外的大变样。”
陆漪应了句:“人终究是会长大,属下怎敢始终不知规矩。”
“倒也是。”容王妃面含满意地颔首,终于奔向主题,“听叔父说,你成功潜在了国师身边?”
“嗯!”
许是说了几句话有些渴,容王妃放下手中团扇,婢女立即递上茶。
她接过茶垂头不紧不慢地轻吹了吹,才继续道:“作为近身武从,想是能知道不少主子的事。”话语间,她重新抬眸看向陆漪。
陆漪压下心中反感:“王妃想知道什么?”
在容王妃看来,陆漪不过只是自家的下人,并不觉得有什么好忌讳的,她便直截了当地问道:“本妃得知国师似乎有心疾,可属实?”
陆漪闻言心中大惊。
连她都不清楚的事,不知容王妃是从何得知的。
好在她始终垂着头,并未让对方将她眸中异色看了去,她镇定道:“属下入府时间短,倒是不知此事。”
容王妃似乎未怀疑她,只又问:“那你可发现他有何异样?”
“没有。”陆漪故作思索了会,道,“属下从未听说过他的身体有什么问题,反之,看着倒是好得很。”
容王妃轻呡了口茶,想了会,便道:“本妃的消息该是无误,本妃这里有些能刺激心脏的药,你拿着,不留余力地抓住一切机会给他用下去。若他真有心疾,也该是最近才开始的事,这药能加重心疾。”
话语间,她身旁婢女过来递给陆漪一个小纸包。
陆漪抬眸看了眼那包药:“国师精通医毒,怕是……”
容王妃笑了笑,道:“无碍,这药自然不是普通的药,可是本妃好不容易才弄来的,无色无味,就算他精通医毒,也不会发现。”
陆漪才不信这药真能瞒得过杨寻瑾,饶是前世温郑清那般费力才弄来的所谓无色无味的毒,最后却还得她以身引诱,才……
有些事,她不愿想,下意识垂眸闭了闭眼。
缓了会后,她道:“没得到侯爷的吩咐,属下不敢擅自行事。”
容王妃闻言变了脸:“本妃的吩咐,如何算是擅自行事?”
对陆漪来说,给杨寻瑾下药是一件极为忌讳的事,哪怕她现在不可能给他下药,亦是觉得心里不舒服。
容王妃冷声命令:“拿着。”
陆漪压下心中滋味,不得不暂时将药接过作罢。
容王妃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些,她并不认为一个自家下人,有忤逆她的资格。她重新拿起团扇,缓缓道:“漪儿可别让本妃失望。”
“是!”
容王妃瞧了瞧陆漪这副乖顺的模样:“下去吧!静候本妃的其他吩咐。”
陆漪低头作揖后,拿着药转身离去。
踏出宅院的大门,她暗暗使劲攥了攥手中药包,大步往巷外走。
直到离了好一段距离,到一处湖边时,她低头看了眼手中的药包,正要抬手扔进湖中,却被人抓住了手。
她立即转头,见到竟是银欢,便使劲抽着自己的手:“你干什么?”
银欢一把夺过她手中药包,拿在手里颠了颠,冰冷质问:“容王妃给你的?用在阿寻身上?是毒?”
陆漪终于抽出手,不悦反问:“你跟踪我?”
当下的银欢眸底一片森寒,他倏地捏住她的下巴,手下力道极重,阴着脸问道:“你想搞死阿寻?嗯?”
陆漪推开他,下意识抬手擦了擦下颚:“我说过,我不会。”
“你不会?”银欢抬了抬手中药包,“那这是什么?容王妃给你用在阿寻身上的,莫不还是补药?”
陆漪解释:“容王妃要给我,我不能不收,但我正准备要扔掉。”
“你以为我会信你的片面之词?”银欢将手中药包砸在地上,随即单手掐住她的脖子,将她摁在树上,“我是觉得你颇为有趣,才陪你玩玩,不代表能容许你真的伤害他。”
他指尖力道加重:“说,你想干什么?或是容王妃想干什么?”
他从不是个怜香惜玉之人,在他的力道下,陆漪的脸渐渐变红,她完全相信只是一念之间,自己便可能死在他手里。
但她不想随意将心疾之事透露给任何人,哪怕是他。
于是她努力出声:“你放手,我慢慢跟你说。”
银欢沉沉地盯了她半晌,终于放开她:“你……”
却未想他才刚要说话,她陡地使用全力朝他推了一下,他直接噗通一声落入身后湖中。
那一瞬,他狠狠地愣住。
哪怕从湖中站起了身,他也仍一脸不可思议。
陆漪压下心中恐惧,对湖中的他道:“我发誓,若我再伤阿寻一分,我便不得不好死,你想要我怎么死,我就怎么死。”
言罢,她赶紧溜了。
看着她的背影,银欢终于回神,他脸色陡然铁青可怖,暴喝出声:“陆漪,你好大的狗胆!”
他活了二十几年,先是前青玉阁统领的独子,后是青玉阁副统领。
他生杀予夺,随心所欲,令人闻风丧,素来只有被敬重,被惧怕的份,何曾被人如此冒犯过?
没法忍受的他倏地由湖中飞起落地,他瞧了瞧浑身的污水,咬牙切齿:“陆漪,很好,非常好……”
他恨不得立刻将她抓回来折磨致死。
但他绝不允许自己这副模样出现在他人面前,便只得忍下对陆漪的憎恶,施用轻功绕开有人的地方离去。
湖边的争执消去,只留被遗忘在地的那包药。
寂静中,隐隐有脚步声靠近,一双稿色锦面靴由药包旁停下。
一只骨节分明,修长好看的手将药包捡起。
陆漪离开后,心中自然是后怕的,银欢这个人究竟有多不能得罪,她一清二楚,何况他本身就因为杨寻瑾前世的死而恨她。
但她只能走一步算一步,迟早证明给他看,她绝不会伤害阿寻。
后来她回到之前那个花鸟集,见并未有胡一栀的身影,便决定打道回府,免得对方担心她。
一路上,她不免思念起多日未见的杨寻瑾。
恰好这时路过一家绸缎庄,她见这铺子里头的布料似乎不错,便产生想给他定做一身衣服的想法。
她没做犹豫,过去欲入这铺子,却未想迎面又见到一个熟人。
“哎呦,这么巧。”柳寂淮看到她,便笑了。
陆漪怔怔地看了看他身后的铺子,才出声问道:“你别告诉我,这也是你们叶千门开的?”
“当然,怎么?又想买衣裳?”他一副颇为骄傲的样子。
“不,我只是随便逛逛。”陆漪转身就要走。
不大意外的,柳寂淮又拦住她的去路:“不准走,别以为小爷瞧不出来你在撒谎,想买便买就是。”
陆漪知道他难缠,只得作罢,索性她觉得他家的布匹确实好,便道:“我想做两身衣服,一身男装,一身女装。”
“男装?”柳寂淮上下瞧了瞧她,“你自己穿?”
“是我们公子。”
“当朝国师,还需要你到外面的绸缎庄做衣裳?”
“我想亲自给他定做,不可以?”
“当然可以。”
二人一道踏入铺中,柳寂淮又问:“你看中什么样的布匹?今日仍由小爷亲自招待你。”
“我先慢慢看。”陆漪瞧了他一眼,“其实我觉得让掌柜招待我就行。”
“不,你是国师府的贵客,自然由我。”
陆漪识趣闭嘴。
柳寂淮看着从铺子各处挑挑拣拣的她,忽然凑近她耳边,颇为深意地问道:“你可缺钱?”
陆漪立即缩开脖子,瞪了他一眼:“你离我远点。”
柳寂淮不大喜欢她这副似乎挺嫌弃他的作态:“江湖儿女,该是不拘小节,你如何这般大惊小怪?”
陆漪懒得搭理他,只道了声:“我不缺钱。”
柳寂淮又道:“不过只是个国师府的护卫,就算不缺钱,怕是钱也不多,小爷给你几百两银子,你帮帮我如何?”
陆漪知道他指的是请杨寻瑾医治家中祖母之事,他的孝心她不乏欣赏,却不愿去勉强杨寻瑾做不想做的事,她便仍是拒绝:“我只是个护卫,爱莫能助。”
“别这般绝情,我只是让你尽力而为。”
“抱歉,我做不到。”
“你……”
柳寂淮有些不悦:“我并不是让人你做伤天害理之事,也不会影响到你,既能拿到不菲的报酬,又能做一桩好事,何乐而不为?”
陆漪放下手中布匹:“你说过并不指望我一个小小护卫。”
“男人的话你也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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