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预兆

请关闭浏览器的阅读/畅读/小说模式并且关闭广告屏蔽过滤功能，避免出现内容无法显示或者段落错乱。

暴雨下到午夜也没有变小的趋势，沉黑夜空时不时掠过闪电，带起闷响的雷声。

韩思盈缩在被子里，露出半个小脑袋盯着床头。

黑发青年指节分明的手搭在桌上，等到半空悬浮的电子闹钟缓慢旋转一圈，归位成表盘朝向屋里时，才轻轻抬起关闭了磁力底座。

蓝光消失，房间陷入灰沉的黑暗，连带着他的气息也彻底隐匿，只有窗外的路灯光微弱闪耀。

韩思盈睁大眼睛在黑暗中辨认那人轮廓，憋了半天还是没忍住，犹犹豫豫地问：“诺亚……你真的要留在这里吗？”

她半张脸埋在被窝里，娇娇软软地说话时，声音听起来带着点闷，像是小动物无措时的呢喃。

“请您安心休息吧，思盈小姐。”

诺亚的身影被黑夜晕得模糊，声音从床头的书桌前传来，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为了保证您的睡眠质量，我会一直陪伴在这里直到您入睡。”

说着，像是为了证明，屋内乍然响起一阵椅子脚划过地板的动静，然后是衣料摩擦的窸窣声，似乎有人拉开木椅坐了上去。

韩思盈扒住被子边的小手攥紧，纠结了许久，最终还是把那句“我一个人也可以”咽回了肚子里。

虽然麻烦他让她很内疚，但不得不说，有他在的确让她安心了不少。

棕发少女望着天花板眨眨眼，眼前一片昏暗，却再也不让她感到陌生和危险。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恐惧，她害怕死亡和雷电。偏偏今天短短一晚她就连续经历了两样，所以直到现在心跳都还急促不能平缓。

……好在这次她不用再一个人忍耐了。

“……诺亚？”少女清了清嗓子，尽可能凭着知觉转向他的方向，“你睡着了吗？”

之前他说过机器执事把光能转化成能量需要时间，所以每晚也要短暂地休眠以补充耗能。她于是就把这段充电期也称为睡觉。

“没有，您有什么吩咐吗？”执事很快回答。

韩思盈愣了下，显然没料到他还醒着。借着窗外隐现的灯光，她依稀分辨出他似乎是正看着自己。

粉嫩的唇抿了抿，她安静一会儿，忽然小声又郑重地开口：“谢谢你，诺亚。”

声音很弱，轻得连夜晚沉寂的屋内都不太能听清。

但诺亚还是听见了。

黑色西装的执事挺直背坐在椅子上，狭长的金眸穿透黑暗，精准无误地锁定在少女面上。他等了一会儿，薄唇缓缓开合。

“您客气了，思盈小姐。保护您是我的职责，任何可能伤害到您的事，我都会第一时间阻止。”

他答得从善如流，丝毫没有迟疑或伪装。韩思盈杏眼弯了弯，在夜色掩盖下露出个甜甜的笑来。

她是真心感谢他。既谢他救了自己，也谢他一直以来无微不至的照顾和保护。

其实在此以前她对他还有些不适应，毕竟面对着这样一名完全是人类男性外表的机器人，她多少会感觉到不自在。但经过了今天的两件事后，她彻底打消了心底那几分顾虑。

是他一次次地救了她，而且从始至终都陪伴着她。这样忠诚的机器执事，她怎么能继续对他心怀戒备呢？

想着，少女心情既复杂又欢欣，再度真诚地向他道了次谢，才阖上眼帘慢慢睡去。

阿尔法拉城的夜在此刻深浓到极致。

万籁俱寂，厚重的雨云碰撞出一声闷雷。坐在椅子上的人动了动，倾身用手罩住了少女耳朵，避免这响声将她惊醒。

白光迸射的闪电照亮她面容，女孩长睫紧闭，白皙秀美的鹅蛋脸上还带着未散的浅笑。沉睡的美人既温顺，又乖巧。

处事方式也一如她本人纯净，毫无防备就将睡颜展露于他人眼前。

黑发青年保持着注视她的姿势，良久，精致无瑕的脸上缓缓扯开一抹微笑。

这微笑很怪异，半边唇角高扬，与他平时的温雅亲和相比显得十分邪气。仿佛掠食者窥见了好玩的猎物一样。

他歪着头看她，似乎思考了一会儿，忽然抬起左手，隔着空气虚虚握住了她颈项。

韩思盈没有半点察觉，呼吸均匀又绵长。

少女的脖颈十分纤细，甫一接触到他掌心，便本能地瑟缩了下。青色的血管匍匐在白皙的肌肤下，脆弱规律地跳动。

只要一用力，他马上就能轻易地拧断她脖颈。

“真可怜。”执事纯金的眼眸深邃，闪动着饶有兴味的光，“明明这么弱小，却总惹来这么多人惦记……”

他轻喃，大手改为轻点她额角，在她耳边低语：“如果没有我，您又打算怎么办呢？我的……小、主、人。”

末尾三个字被他刻意一字一顿地念出，显得格外意味深长。

又是一声惊雷在气层中炸响。

青年颀长的身形被拉出一道诡异的长影，他右手侧举，修长的手指猛然一握。

一股浩瀚的精神力随着雷声喷薄而出，凝结成一股后飞速隐匿了波动，强劲地横冲出窗外，直朝着太空凶狠而去。

这一觉韩思盈睡得并不安稳，她做了两个噩梦。

第一个是下午在学校的温室里，黄槐树被浊气侵蚀变异成荆棘满身的污植，尖笑着束缚住她的身体疯狂摇晃。

它树干裂开，诡异地生出一张布满獠牙的巨口，轻而易举就把她卷入其中。她眼前一片灰黑，身体也在它永不见底的驱壳里不断下坠。

然后她掉进了第二个梦境，几周前的另一个雨夜，她救了海因茨。

雨雾迷蒙的十字路口，张牙舞爪的变异藤蔓，坠毁的飞行器和满地流淌的鲜血……

冰冷的雨丝拍在她脸上，她大口喘息着跪倒在地，撑地的双手还包绕着莹绿的精神力。

“……你能…净……化污植……”

金发少年仰躺在她身后，虚弱又震惊地呢喃，翡翠绿的瞳孔因失血过多而涣散。

她精疲力尽地低着头，脸深埋在半湿的长发间。仅剩的一盏路灯昏暗，将她满头深棕晕染成纯黑。

她颤抖着站起来，脚步虚浮地往前走。

“……等等！”

奄奄一息的少年不知何来的力气，发狠地一伸手，死死拽住她手腕：“……你是……谁？？”

他手背上那条狰狞的伤口，因为用力被撕裂，正汩汩往外冒着鲜血。但他好似无所知觉，抓得指节泛白也不松手。

她使劲地掰他手指，却怎么也挣不脱。眼见着高空盘旋的无人飞行器缓缓下降，她咬牙，发狠地拉断手链，跌跌撞撞冲进了雨幕里……

韩思盈猛然睁开眼睛！

入目是熟悉的陈设，她还在卧室里。

薄被半截掉到了地上，仅剩的一小半刚好盖住她胸口，正随着她狂跳的心一同起伏。

棕发少女茫然的乌眸怔忪，缓缓闭眼，颤抖着睫翼平复呼吸。

过了好一会儿才重新恢复平静。

她从床上坐起来，纤细的手臂缩在胸前，眼睛被长发遮挡看不清晰。又等了很久，她才重新动作，开始慢条斯理地换衣服。

洗完澡已经是早上七点半，也到了正常上学的时间。韩思盈整理好书包，一瘸一拐地走下楼。

扶着扶手下到楼梯拐角处，她正想出声叫诺亚，忽然听见客厅里传来一阵微弱的交谈声，其中一个听起来还是道女声。

少女一愣，像是想到什么似地，小脸倏然苍白。

“啊，是思盈！”

客厅沙发上，金发少女正捧着杯子和机器执事说话。余光瞟见一道娇小的身影，她转头看去，碧蓝的眼睛亮了亮：“思盈，你这么早就醒了啊？我还以为你会多睡会儿呢。”

韩思盈看清她，惊惶的表情瞬间转变成惊讶：“……卡萝尔？？你怎么在这里？”

她说完时顿了下，高高悬起的心终于放下，抱着书包长长地出了口气。

她还以为警卫处有人来调查她，毕竟平时家里只有她和诺亚，而且昨天才弄丢了抑制器。

“早安，思盈小姐。”

黑发执事走到楼梯口，单手扶肩对她鞠了一躬，随即抬步来到她身边伸出手：“您的腿伤还没好，让我扶您下去吧。”

他今天穿了件纯黑色的衬衫，袖口和戴着的白手套对比，衬得后者格外洁白吸睛。

韩思盈目光定在他手套上，晕晕乎乎地恍惚了几秒，然后像想起什么似地慌忙看向卡萝尔：“卡、卡萝尔！你听我解释，他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