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诡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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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思盈带着诺亚走了另一条有花店的大路，准备路过的时候顺便给花园里的植物买些养料。

这家花店走复古风格，从设计装潢到店内设备，都与古人类时代十分贴近，并不像如今星际大部分店铺前卫科技感极强。

两人推门，镀锡镂空门上方的铜铃叮当作响，比起现在常见的自动扫描提示仪，声音更加清脆讨喜。

“欢迎光临，有什么我能为您提供的吗？”

店老板是个文质彬彬的中年男人，正坐在柜台后举着剪刀细致地为一盆百铃花修剪枝叶。听见响动他掀起眼皮瞟了眼门口，说话声慢吞吞显得有些无精打采。

诺亚撑住门让韩思盈先进，少女从他手臂底下钻过，并不在意老板的怠慢，礼貌地走过去软软出声：“您好，我想买一包上品花植养料。”

男人剪花的手顿了下，终于抬起头正眼打量起店里的两人：“你要买上品养料？”

植物养料不便宜，上品更是昂贵，一包抵得上大部分奥拉星普通居民一个月的工资，很少有人舍得购买。

得到少女点头确认后，老板瞳孔微微放大，脸上立刻挂起了热情的笑，放下剪刀站起来亲自带她挑选：“好的，我们店里一共有七种上品养料，您可以看看更喜欢哪种……”

诺亚帮她拎着书包，耐心地迈开长腿跟在后面，被额发微微遮挡的金眸内，完整地映出少女纤细的身影。

韩思盈没有关注他，她正站在花架前逐层往上拿养料包对比，看到最顶上还有一包，踮起脚努力要去够。

奥拉公学的女子制服下装是百褶裙，随着她高高举起手，原本遮到大腿中间的裙下摆也跟着不断上移。

黑发青年眯眼，赶在她裙摆更往上前，伸手替她取下了那包花料。

“谢谢。”

韩思盈愣了下，双手接过举到眼前观察，圆圆的杏眼倏然弯成两瓣月牙：“太好了，终于找到了！这种花料很稀少，是纯天然萃取制造的，对抽枝期植物生长效果很好！”

诺亚微笑，侧身隔开旁边站着的老板视线，将书包有意无意挡在她短裙边：“您对园艺很了解？”

“嗯！我很喜欢植物，为了把它们养好自学了很多知识。”

棕发少女拨开养料包装的一角，挺翘的鼻尖动了动，面露惊喜道：“这一包品质好好！里面加了净化纯露对吗？”

“您真是识货！这个系列是销量最高的一种，已经卖得只剩这一包了。”

老板见她只是闻了下就嗅出净化纯露的气味，忍不住倍感惊奇：“这包原产地是萨德星，他们星球的植物培育技术很先进，所有的花料都加入了净化原石二次萃取，对浊气有一定净化作用。”

萨德星的支柱产业是教育和高精尖技术，那里对于将污浊结晶转化成可以净化暗物质的净化原石，研究进行得深入且成熟。这种新型植物养料就是他们最近的科研成果之一。

“原来您是行家啊！既然这样，我们店里还有一些品质稍次的液体养料，您也可以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买回去自己混合调配。”

花店难得遇到愿意买自己又懂行的顾客，无论出于推销还是交流的目的，老板此时都格外热情。

韩思盈当然也乐意，开开心心跟着他满屋子转悠，一边走一边指着各种植株给诺亚科普。

“这种是蓝藤萝，看起来温和无害，其实汁液有剧毒；这种是妒草，任何昆虫只要靠近它的花苞就会被绞杀……”

小少女如数家珍地软声念，秀美的鹅蛋脸上难得洋溢着兴奋的神采，一双乌眸亮得出奇。

这还是她第一次展现出这一面。与平时的安静羞怯不同，谈起自己喜欢的东西时，整个人雀跃得像要飞起来。

诺亚始终含着笑安静聆听，上扬的薄唇连弧度都没变化半分。

“居然还有这一种！这种花叫掠食者，除了人工培育以外，只在纳尔金生长！”

韩思盈经过一株雾金色的花朵时，脚步一顿惊喜地拉住他衣袖示意他看：“我听说这种花虽然没有攻击性，但非常危险。它掠食的方式和一般植物不同，是通过散发气味来吸引猎物的……”

掠食者，纳尔金本土植物界最善于诱捕的顶级猎手。

它通过昳丽的外表与甜蜜的香气，引诱猎物自动靠近，之后静待毒素扩散使猎物不知不觉丧失行动力，再慢慢将其掠夺吞噬。

“啊，那可真是狡猾又危险的植物呢。”

执事的目光从她勾住自己袖口的嫩白手指上移，定在她面上时，与花儿同色的金眸微深：“既然您这么喜欢园艺，升学以后会想就读植物学专业吗？”

再过四个月就是奥拉星的毕业联考，植物学相对属于冷门专业，报考的人不多，也许能去到档次更高的学校。

韩思盈闻言一怔，脸上的笑容冻住变淡。

“噢，植物学？”

旁边也一直听她说话的老板拍了下脑门，豁然开朗地热心建议：“您应该还是学生吧？想学植物学，最好的选择就是瑟西学院了！他们有全星际最大的植物研究院，要是能被录取即使想成为植物学家也不是难事啊！”

暗物质肆虐的如今，各个星球都在想方设法研究使植物免于被侵蚀的方法。植物学家是稀缺人才备受重视，但相对地，门槛也极其高。

瑟西学院作为植物学领域首屈一指的人才培养院，能被录取就已经意味着成为了植物学家的预备役。所以它也是所有有志于此学生们的目标。

……但是这个目标，她没有追求的资格。

棕发少女粉唇微翕，所有的欢喜在一瞬间烟消云散，勉强地冲他们笑了笑，低下头小声嗫嚅：“我应该不会考虑升学的事了。”

联考强制要求所有人参与，但升学与否看个人意愿。海德的计划是等她拿到身份就立刻带她离开，所以她实际并不打算填报升学目标。

店内的气氛一瞬间变得凝重，老板看她的眼神带上了惋惜，以为她也是奥拉星上因为经济原因选择辍学工作的学生之一。

真是可惜了，难得见到对植物学这么有天赋的孩子。

诺亚也一直垂眸注视着她。他嘴角下放，薄唇抿成平直，俊美无瑕的脸上空白不带一丝表情。

娇小的少女侧面向着他，白皙姣好的面容被长发微微遮挡，只看得见失落微阖的杏眼上，纤长睫翼正轻轻颤动。

她又变成了惯有的样子，沉默，温顺，秀气的眉眼间始终萦绕着淡淡的怯弱。

黑发青年眉心几不可察地皱了皱，额发遮挡下的金眸掠过耐人寻味的暗光。

第二天原本是周末，但因为之前停课落下了进度，学校安排周六不放假用来补课。

C班所有人都怨声载道，抱怨仅有的休息时间又被压榨，唯独韩思盈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刚好趁着第一节上课之前，和卡萝尔谈了谈填表的事。

思前想后，她最终还是只含糊解释是因为自己档案有漏洞，一旦填写了升学目标院校，势必要经过背调审核。这样她伪造身份的事就必然会被发现。

对此卡萝尔难过不已，当场就抱着她嚎啕大哭。但这毕竟涉及到违反星际法，她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好友被抓进监狱，再不愿意也只能无奈地接受。

“思盈，没事的……即使我们以后不能继续在一个学校，我们也永远是朋友！你先保护好自己，不要让那些坏人发现你！”

金发少女泪眼汪汪地抱着她，明媚的脸上两只眼睛哭得红肿：“而且我也不一定就能被瑟西学院录取，要是他们不要我，那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韩思盈告诉过她，自己来到奥拉星是为了躲避一群人的追踪。经历过上次她档案险些被查出破绽的事，卡萝尔也明白这并非谎言。

三年相处，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身为自己闺蜜的韩思盈人品如何。所以即使知道她有秘密，也选择无条件地保护与支持她。

棕发少女被她的情绪感染，也哭得小脸通红。她咬着唇无声地抽泣，心里既伤感又温暖。

伤感是因为知道自己以后会离开奥拉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她。温暖是因为在失去了所有之后，她还能获得这样难能可贵的友情。

想着，她漆黑的眼睛又是一涩，泪水大滴大滴地落下来：“卡萝尔，你好好加油……瑟西学院是你的梦想，我相信你一定能考上的！”

至于她，能为她做的就只有尽量保持低调，不要因为自己连累到她。就像这些年她用这种方式默默地保护着海德一样。

两个人伤伤心心地抱头痛哭，直到第一节医疗实训课的铃声打响，才匆匆忙忙赶去医务教室。

医疗实训课主要教授学生如何急救以及处理治疗伤口，奥拉公学在这个基础上安排了大量的实践训练，以帮助学生更好地适应当前变异污植袭击频发的现实。

韩思盈和卡萝尔到得最晚，自然而然就被分到了一组，抽取的作业题目也是被其他人挑剩下的最高难度实训操作。

“五级酸蚀创口清理？！”

塞隆把任务表下发给全班，递到卡萝尔手里时，金发少女只扫了一眼就开始大惊小怪地叫嚷：“不是吧班长？我们两个女生，你让我们做这个题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