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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拖长了调子:“状元爷事发,不早不晚的,该不会是余家人设的局吧?薛二公子运道不好,被人当箭使了!”“荒谬!”事情传成这样,就不是季昀和薛直为了小倌大打出手的事了,三个高门大户简直要被他们编排成世仇。
若再任由他们说下去,怕是本就拎不清的沐恩侯,要当了真去。
萧瑶垂在袖中的手,攥了攥,逆着光,隔着幂篱,对里面嘈杂的闲汉们怒斥:“光天化日,辱没朝臣、皇亲,不知你们有几颗脑袋够砍!”
众人被喝地一愣,齐齐住口,寻声望去。
见只是一位身型纤瘦,连脸都不敢露的女子,不由面面相觑。
大老爷们儿,被一姑娘当孙子训,众人谁也不服气,梗着脖子,其中一人揣着豹子胆,站起来吆喝:“诶!小娘子,你这是为谁抱不平啊?是不是说到你姘头心急啦?哈哈哈!”
萧瑶眼睛一眯,没理他,回过身,另一只脚也跨过门槛。
烈日晒烫的热风吹来,幂离笼住她所有情绪,只有懒懒的语调钻出来:“绑了,丢去顺天府。”
沐恩侯府中,各路名医赶趟似地来来去去,纷纷摇头。
薛直的手腕和舌头,都断的彻底,接不上了,成了个彻头彻尾的废人。
稀里哗啦,侯夫人又气又心疼,把目之所及能摔的东西都摔了。
站在碎瓷中央,叉着腰,指着侯爷鼻子骂:“你还是不是人?儿子被人废了手,割了舌,你就这样窝窝囊囊忍着,老娘不管,今日你非得进宫请太后娘娘降旨,赐季家那小畜生死罪!死罪!老娘要他死!”
侯爷听着内室里薛直嚎不出声来,怪里怪气的嗓音,本就烦乱,被侯夫人一骂,粗着脖子低咒:“你心疼儿子,难怪我就不心疼?我昨夜一宿没睡,宫门一开就去求太后,你知道太后说什么?”
说到此处,他气得浑身打颤,凌乱的胡子抖得厉害,仿佛老了十岁:“太后说,错在薛直,夺人心头之好,即便打死也与人无尤!还叫我看着府中上下,谁也不许找季家的麻烦,你以为老夫甘心?”
应景似的,一说完,在喉咙口堵了半天的老血,一口喷出来,侯夫人象牙色湘裙溅得血迹斑斑。
许是有顺天府的人盯着,那些阴谋论的流言并未掀起浪花,季昀养小倌的事倒是在传言中被坐实。
原本盯着首辅门第和季昀品学的媒人,一时间,全都销声匿迹,季家再无人上门议亲。
季府内宅,季夫人守在季首辅床前,抹着泪:“老爷,昀儿的婚事,你想想法子?”
“咳咳。”季首辅确实急火攻心,病倒了,咳嗽了一通才愤愤道,“我能有什么法子?那小……”
话到嘴边,没骂出来,小畜生,不是他能骂的。
“罢了,罢了,昀儿年纪轻,等过几年,他往上升一升,风声散了,再议不迟。”季首辅生平第一次,拿一件事全然没辙。
大儿子的亲事,半点没让他们夫妻操心,小儿子是半点不省心,哎,冤孽。
连着几日,早朝时,萧瑶都没见着季首辅,听说一直卧病在床。
萧瑶心中有数,这病,多半是被季昀气出来的。
“那季昀呢?这几日,他可有去翰林院当值?”
半夏正替她打着扇,微微侧首想了想:“奴婢并未听说季大人告假,要不,奴婢去翰林院问问?”
“罢了,我亲自去。”萧瑶摆了摆手,推开折子,换了身轻便衣裳出门。
好歹季昀歪打正着,替她教训了薛直,论理她该去看看他现下如何。
翰林院外,两排滴翠细柳掩映白墙,簇拥着朱红匾额上两枚赤金大字。
柳树高出围墙丈许,绿荫荫的,余晖洒下,夏风薰然,水墨留白似的院墙里,似有文气蒸腾。
钟声响,大门打开,身着玄色蓝白补子官服的人陆续走出来。
萧瑶没进去,站在街对面的柳荫底下张望,很快,在人群中,她看到了季昀。
不,他不在人群里,而是被人群隔绝了。
除了同他并排走出的翰林院掌院学士,前前后后的人群都隔他三丈远,连目光都没有交集,仿佛在躲什么瘟疫。
他是睿王的人,看到他这么惨,被人孤立,她该高兴的,萧瑶微微牵动朱唇,唇角却不自然地僵着,没能笑出来。
眼前明晃晃的孤立,季昀却恍若未觉,他微微颔首回应掌院学士,似信步于自家庭园。
颀长身姿清逸如竹,脊背挺得笔直,如鹿颈,束带勾勒出他劲瘦的腰。
走出门洞时,炽烈斜阳自他身上推移过,斜风拉长柳枝,露出他凝雪似的眉宇。
灿金光线穿透枝叶落在季昀眼睫,他眯起眼,似有所察,甫一抬眸,撞进萧瑶神色复杂的眸子,脚步生生顿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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