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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瘦了的吴肃非常好看,褪去了圆润的婴儿肥,脸上的棱角让他看起来几乎有些成熟青年的模样了,褪去了青涩,仿佛不再是十五岁的少年。
圆润的下巴早已消失不见,展露出来的匀称的骨骼线条。他的眉眼长开了,少年时稀疏的眉毛而今浓密而锋利。
漆黑的眼眸不再如少时的澄澈干净,反而更多了一种说不出的忧郁感。
李昕伊看着吴肃,分明是熟悉的相貌,却多了很多的陌生感。
“阿肃,你怎么瘦了这么多?”李昕伊不自觉地出口问道。
吴肃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
其实如果一个人不是正在减脂减重,并且卓有成效,问他怎么瘦了就如同问一个人怎么胖了一样,既难以回答,而且可能会让人觉得冒犯。
李昕伊很快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感到有些尴尬,并试图转移话题。
“我前些日子得了风寒,怕过了病气给别人,所以不曾出去,也没有见人。我现在好多了。”
话说完,李昕伊就恨不得抽自己一下,吴肃还什么都没说呢,他倒是把戏加上了。
他赶紧往回找补,“我是说……”
这时,吴肃“嗯”了声,开口道:“我来……”
两个人同时开口,又同时闭上了嘴。
空气中飘过一种叫做“尴尬”的东西。
吴肃正想说他来就是想看看李昕伊病好了没有,他还带了一些清热解毒的草药来,就是没有生病,平时也可以冲水泡茶喝的。
仿佛被李昕伊的尴尬传染了,吴肃也觉得有些不自在,到了嘴边的话,却没有说出来。
李昕伊干咳了一下,从里屋取了一幅画来,正是前两日画好的,《猫崽戏花图》。
“你上次说想要我的画,我就作了一幅。”李昕伊将画展开,示意给吴肃看,“画上的是我们家的狸花猫,小猫活泼爱玩,很是可爱。”
他没看吴肃,说:“希望你喜欢。”
把礼物拆了问他喜不喜欢的感受,吴肃还是第一次体会。他垂头看画,画作精美,笔法细致。他转而看向作画的人,苍白的脸上,此时正挂着客气的微笑。
仿佛被什么刺痛了眼睛,他快速地眨了眨眼,李昕伊还是挂着那个让人觉得冷淡疏离的笑来。
从进门开始,吴肃就觉得有些不舒服。李昕伊看他的眼神,平静无波。
他本来没放在心上,可自和李心一自七岁相识,即使中间隔了一年未见,他们那么多年的感情,不是轻易就能被时间和距离撼动的。
李昕伊可以和他生气,可以对他失望,可以向他表达痛苦,可是唯独,不应该是客气。
吴肃从与李昕伊重逢那一刻起的欢喜,被突如其来的冷淡和疏离泼凉了。
他没有去接那幅画,反而抓住了李昕伊的手腕,可能是病中消减了的缘故,细得仿佛轻轻一捏就能折断。
李昕伊吃了一惊,显然没预料到吴肃也有无礼的时候。他看着近在咫尺的漆黑的眼眸,动了动手腕,没挣脱出来。
“怎么了?”李昕伊尽量忽视吴肃身上的气场所带来的压迫感,道:“是不是画有什么问题?”
“不是画。”吴肃道,同时松开了手,李昕伊的腕子太细了,他怕自己一时控制不住,真捏青了他的手腕。
“心一。”吴肃道,“为什么你走之前,一句口信都没有捎给我?就算走得匆忙,那等你安定下来,也可以写封信给我吧?你能给吴参寄那么多信,却一封都不能寄给我?”
李昕伊呐呐,他像是一个找不到藏东西的地方的人,无声地哀求别人不要看见,或者即使看见了也不要说出来。
然而吴肃就这么直接地把话说开了。
脸有点疼。
其实很多事情,没必要问得那么清楚的。成年人的世界,总是含蓄而隐晦。有些东西,在该消失的时候就会消失,尤其是变质了的友谊。
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自己走独木桥,咱们就这样分开,心照不宣。
李昕伊想是这么想,但是借口还是要找的。
“听吴二哥说,你要准备童生试,想来必定十分忙碌。我一寄信,你就要回。这一来二去的,少不得要耽搁许多时间。倘若你没能成为生员,这责任就有我的一份。这思来想去,反正也没什么话好说,就不寄信了。”
吴肃听着李昕伊的胡说八道,冷笑了声,“你这是打算和我生分了吗?”
李昕伊道,“哪能呢?你是要走科考这一路的,以后定然是要成为举人老爷和进士老爷的。我一个小小的画师,巴结你还来不及呢,怎么会生分呢?”
吴肃没有回话,沉默着在思索着什么。
李昕伊也觉得自己刚才那话实在阴阳怪气,可是一解释反而越描越黑。
“原来你是这么想的。”吴肃最后说道。
李昕伊无法解释。他直到现在,心脏还是扑通地跳着,双手发冷,还出了虚汗,脸上的微笑都有些挂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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