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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的石榴花,正是开得鲜红的时候。
浓绿的枝叶衬得花像是要燃起来一般。
出于画师的职业习惯,李昕伊忍不住朝石榴花望去。
区别于画别的种类的花卉,比如玉兰花,画师要勾勒的是花与枝那亭亭玉立的姿态,尽量在画中赋予玉兰清雅高贵的品格。
但是画石榴花时,重在颜色的对比上。树叶越绿,花朵就要越红。
红得仿佛要烧起来,红得让人移不开目光,直教人感叹,这世上怎么会有开得这么热烈的花。
有些画师比较清高,比如只肯画一些梅兰竹菊这样被文人们赋予高洁品性的植物。
满足那些想要用“不畏凌寒”这样的生活习性自比的文人的需求。
不管这些文人只是附庸风雅还是真的自觉不俗,但这给了李昕伊一个很大的创作空间。
他会根据花卉原本的特性,强化一下后,在画中竭力表现它们的“不俗”品性,用以迎合市场。
毕竟好看的植物可不止梅兰竹菊。
比如玉兰花的素雅、石榴花的热烈、山茶花的艳丽,在李昕伊的画笔下,所有的花似乎都是雅致的,高贵的。
说起来,这也是一种绘画的技巧。跟线条的勾勒、色彩的运用有很大的关系,再有就是场景的选用了。
李昕伊一旦进入创作模式,他是很忘我的。
至少吴肃喊了他好几声,李昕伊都没有听见。
直到吴肃上手捏了他的肩膀一下,李昕伊终于回过神来。
这些日子一直侧着睡,他的左肩酸麻的很,下意识地“呲”了一下。
“疼?”吴肃问。
“没有。”李昕伊说。
“那个道士的话你不要信,都是无稽之谈。”吴肃说。
“那——什么不是无稽之谈呢?”李昕伊反问。
吴肃只是本能地认为“分离聚合皆前定”不对,至于为什么不对——反正就是不对。
李昕伊也没真的想得到什么答案,于是说:“那我不信就是了。”
李昕伊走后,吴肃走进家门,只见吴老太太笑吟吟地看着他,看样子已经等了一会儿了。
吴肃上前一步,向自己的祖母行礼。
吴老太太问:“是李家那个孩子吧?你怎么不请人家进来呢?”
吴肃:“他肩膀还伤着,不适合在外面待太久。”
吴老太太于是说:“我看你俩刚才在树下就嘀咕了好久。”
吴肃道:“孙儿在劝他不要乱跑,安分地在家中静养。”
吴老太太:“……”
见孙子不想说,她也不勉强,于是提点道:“你们也许都听得不耐烦了,但我还是要再说一遍——永远别对自己说谎。说谎的人是可悲的,他们对自己不诚实,那么自然也不会相信别人说的话,永远活在一个虚假的世界里。”
吴肃迟疑了片刻,对祖母说道:“有个道士说:分离聚合皆前定。肃儿困惑,还请祖母解惑。”
吴老太太道:“这可不是道士说的,是僧人说的罢?”
吴肃道:“肃儿不清楚这神道之事,只是觉得这话怪异。”
吴老太太说:“前世今生,我们凡间人哪里能看得透、说得破呢?只是这路都是人走出来的,你且记住本心,莫要怯懦不作为就是了。”
吴肃说:“孙儿谢祖母教诲。”
吴老太太爱怜地抚了抚吴肃的肩膀。
时间很快就到了七月,吴肃需要收拾行囊前往杭州府赴试。
同行的还有景宁的其他生员们。
只要中了举,那么权力的大门就将在你面前打开。
只要中了举,不管你曾经有多落魄,从今往后都能挺着腰杆走在马路中央。
底气十分足了!
李昕伊也想跟着去,毕竟处州离杭州挺远的,与其一个人驾着车赶路,不如和吴肃同行。
何况,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认识一个人的最好方式就是——和他去旅行。”
李昕伊和吴肃算是从小认识,在那段只能放牛的时间里,都是吴肃陪着他。
吴肃话不算多,可是很愿意和他说。
有些关于经史子集的东西,即使他不懂,吴肃也不嫌弃,仿佛只要他认真地听着,一边微笑一边点头,吴肃就能得到很大的满足。
他很感激自己在吴肃这里略微“特别”的待遇。
但仅仅如此是不够的。
掰弯一个直男,尤其是在这个礼教森严的古代社会,对李昕伊来说是很罪恶的。
一直以来,李昕伊已经尽力避免和吴肃见面,控制自己对吴肃的感情,减少和吴肃接触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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