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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安流却受不住乔松被诋毁,“不关乔副将的事,是我自己的错。”“没错,每一次上战场,我都冲在最前面,可谁又知道,我不顾一切的找死,恰恰是因为我怕死”
安流自嘲般笑了一声:“我从来就是一个胆小懦弱的人,装作无畏无惧的样子才进了军营,靠着内心不想死的意志活到现在,我真的倦了,我以为浴血奋战能够改变自身的怯懦,但是最终还只是一个顾影自怜的可怜鬼,我怕了,我战胜不了自己,外强中干,终究会有一日,我会死,或者是发疯。”
“如果说我还有什么优点,可能就是有自知之明吧。”
“在我等死的这段日子里,可能是上天垂怜,我无意间遇到一位神仙,我向他诉说了我的苦恼,他赐给我一粒神丹,说能助我逃过一劫,后来我才知道,那是一颗假死药,但能避开魔物的察觉。”
“之后跟随乔副将上战场,也许是心里有鬼,我迟疑着不敢上前,在魔物越来越强的攻击中服下了那颗神药,瞬间就失去了知觉,等我醒来,周围全是尸体,没有一丝活人的气息,我才惊觉我们被围歼了,在那样的时刻,我恨不得将魔物碎尸万段,为死去的弟兄报仇,可转念一想,自己好不容易活下来,不能白白送了性命,所以就马上逃回老家。”
“我整夜整夜的睡不着,眼前、梦中都是死去的弟兄的谩骂,我才惊觉,那哪是一颗神药呀,分明是一颗将人拉往欲望的深渊的毒药,我苟延残喘,却一辈子不得安宁。”安流坐在地上,毫无形象可言,在一片自责声中不断的揪扯自己的头发,活像一个乞丐
“这么说,你不是逸统派来的内应?”云封不动声色的质问打断了沉浸在旧事中的安流。
“少将军,我怎么可能当的了内应,当个逃兵都折磨的我形神俱损”,安流无可奈何的叹气:“您不信的话,我对天发誓,若我有半句虚言,当不得好死!”
云封握紧拳头,心下已经有了答案,眼睛却死死盯着安流,直盯得对方头皮发麻,像是要看破安流表情中的一丝疏漏,他始终不愿意相信,这一切,从头到尾都是那人的伎俩。
云飏沉默了太久,猛然发声:“厉行,跪下!”字字铿锵,掷地有声。
只见那满脸沟壑的中年人身体一颤,当即跪在云飏面前,低着头,默不作声。云封别开眼,不去看他,眼前不禁浮现出厉川的模样。
“厉行,你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做?你难道忘记了川儿的死就是他们一手造成的?”云飏冷冷的看着这个陪伴他多年忠心耿耿的副将,一时间五味杂陈,或许是人老了,也变得感性起来。
“我深知自己的所作所为辜负了将军多年来的栽培,也对不住少将军的满心信任”,厉行朝上位磕了一个头,接着说:“我自知罪孽深重,唯有一死而已”,说罢,手上便蓄满灵力,直朝天灵盖拍去,铮铮的一身铁骨。
幸亏云封反应敏捷,及时拨开了厉行的手掌,才避免了他血溅将军府的作为。云封一手封了厉行的灵力,这才放下心来。
厉行突然间站起来,双眼已经浑浊,口口声声叫着“川儿”,仔细看他的样子,像是强撑着一口气,目眦欲裂,情况竟比刚才的安流还要凄惶。
“厉叔,究竟是怎么回事?”云封站在厉行面前,还是愿意叫他厉叔。
“川儿死了,我一辈子真的是对不起他娘,让我死吧,将军,求您了”,厉行嘴里说着毫无逻辑的话,众人困惑不已,云封敏锐的察觉出其中的信息,结合厉行的所作所为,心下有了推测。
“厉叔,阿川是不是还活着?他是不是被逸统控制了?”
厉行一震,像是被人戳破心事,可见此人也不真的是胸无城府,刚刚一番寻死行为的真实性值得怀疑,眼见事迹败露,面色犹疑,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
“厉叔,你说出来吧,阿川究竟发生了什么?”
“幽界一战,川儿被种下魔种,心神恍惚中便被逸统控制,将他藏匿在魔界,引诱我过去,说能帮川儿续命,只要我跟他们合作”,厉行谈起此事时依旧是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对那逸统真的是恨之入骨,却又无可奈何。
“我回去考虑了很久,想我一生光明磊落,从来没有做过任何奸佞之事,难道就要晚节不保了吗?我这样怎么对得住将军的苦心栽培和提拔?可我毕竟只有川儿一个孩子”,厉行说着,眼泪纵横,天下间父母对孩子的爱是那么纯粹。
“川儿就是我的命,也是他娘的命,我含辛茹苦把孩子养大,到头来却要遭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苦难,这又是为什么?我自认没有一次违背过良心,可为什么总不得上天保佑?非但没能帮到川儿,反而连累他身死?”厉行痛心疾首的质问,却没人能够回应他的疑问,在这个诸天上神存在的世道,在这个魔物横行的世道,天理、公义,又该在何处寻找?
“我不能让川儿死,即使他只能活的人不人鬼不鬼,我也要他活着,即使要我的命,我也要他活着”,厉行明显已经陷入疯癫,话音透出一股狠劲儿,一股决绝,他不甘心接受厉川的死亡,更不甘心接受这样一个凄惨的下场。
“于是我答应了逸统,做他的内应,随时提供己方的作战消息,这才有了幽界那一战,我知道他们早就做好埋伏,目的就是击杀少将军,我的内心煎熬了很久,最终还是不忍心,于是随便找了个借口,把少将军叫到我那边,希望他能逃出生天。但是魔人穷追不舍,在发现被我欺骗之后,立刻杀到我们所在的地方,但也正是由于正面进攻,少将军没有吃太大的亏,我们幸免于难,但是乔松率领的部队却全部罹难。”
云封站在一旁,一言不发,随着厉行的描述,脑海中浮现出那惨痛的画面,昔日战友的尸体堆积如山,他们的血液已经干涸,洒在曾经激战的沙场,银色的盔甲已被染黑,但一张张坚毅的面孔展现的是永不低头的志气!
可谁知,亲手将他们送往地狱的却是他们无比信任的厉副将!
“为了一己之私,亲手断送这么多无辜的生命,厉行,你的良心何在?”云封遏制不住内心的怒火,更是自责不已,当时的他,竟被蒙蔽的如此之深,为了救一个罪魁祸首,而将兄弟的性命抛诸脑后,辜负了他们的信任。
厉行沉默着,过了很久才开口:“可我又能怎么办,我已经不是个人了。”
“所以之后我前往平安镇的消息也都是你透露给逸统的?”
“是”,厉行不再畏畏缩缩,面不改色的说道:“我身受重伤,听你说乔松失踪,你要去找他,正在此时,逸统又拿川儿来威胁我,我听着川儿的哀嚎,痛彻心扉,告诉他们你前去追寻乔松的踪迹,他们这才罢休,可能就是这样跟着你到了平安镇吧。”
回想起方山的天罗地网,九微第一次感受到心疼,为那个张扬的少将军的遭遇而感到心疼,他应该是在阳光下永远骄傲而明媚的,世间所有龌龊和污垢都不能沾染分毫。而如今,曾经的生死一线被人轻描淡写一句话带过,九微都真的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一场梦?
云飏已经沉默了太久,就是要看到自己的儿子——云封,在战火中成长起来,在纷扰的人情世故中变得圆通,沉着应对各种阴谋阳谋,可是,第一次遭遇背叛,年轻的心是否能承受住同胞的鲜血浇筑的怒火和怨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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