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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娇来到白山,仙族的边界自战后就没有再以秘术隐匿,老远便能瞧见山腰整块巨型白色玉石凿成的界碑。
界碑上刻:不咸山中无见仙踪
仙族姚氏从未解释过界碑上这八字的寓意,据多方揣测中最可信的一条解释说:不咸山,乃是白山的别称,无就是没有,见就是出现,仙踪就是代指仙族的踪迹,连起来即是说,白山之中没有出现过仙族踪迹,而恰恰相反,白山本就是仙族自初代化生以来一直栖息的聚居地,刻这八字只是反指——白山就是我仙族栖居地,立这八字不过是为表低调的同时叫你们瞎琢磨一番,这非常符合负责仙族环境布置的姚建长老的一贯风格,而这样捉弄登门拜访者却不能说是大多数仙族姚氏的风格,所以他们才会闭口不言,不去解释。
而白山走势温和平稳,并不陡峭,又有仙族久居于此精心布置,虽然仙族的数量在战后和各族一样锐减,加上天性清心寡欲,后嗣稀少,白山上的仙族居室并不许多,但都在朴素中透着端肃优雅,让魏娇光是看着就觉得大气舒服得很。
魏娇是羽族七君之一苍侯麾下分支魏氏派给执法阁协助的,她们这一支是鬼车鸟,与凤凰同宗,在整个羽族也可说的上是中上等的高贵血统,女子掌重权,她在族中也可说是公主一样的存在,妖族的喜好是华美贵气,她富丽堂皇的殿宇见多了,许久没见似仙族居室这类寡淡素雅的,倒觉得别有意趣。
听说仙族都是一个姓氏,绝不重名,而且重礼的仙族有个习俗,就是会把自己的名做成标识挂在门外,这样进山的客就不会敲错门了,看来门口这些写着不同文字的各式灯笼、风铃、匾额等物事就是供外来者辨别的标识了。
魏娇在接近山巅的一处竹林终于发现了一块刻有“慧”字的竹牌挂在一座精致的木屋屋檐下,估计是公主慧自己的喜好,养几排生长茂密的修竹将木屋团团围着,成了“院墙”,一不留神就看不见竹林中央的木屋了,不仅挡风,也挡住了不细心的来客,想来倒是会很清静,只是难不住能成为中洲执法者的魏娇,她见这木屋每一扇门和窗上都有精巧的镂空雕刻,多是祥云、四时花卉的图案,都是女子会喜爱的。
魏娇上前郑重地叩了叩门,再等待片刻,发现里面好像现下根本没有谁在,无奈之下,只好走出竹林继续往山巅去,想看看有没有挂着“蒴”字牌的屋舍。
这一找,方向和思路都是对的,果然给魏娇找到了挂着“蒴”字牌的一个小院子,看来族长姚蒴也是尽力又毫无诚意地突显了一下作为一族之长的权威,就他有个还算大的石墙小院儿,虽然院墙修得还不到魏娇下巴高,不论公主的以竹为院,也确实算与众不同了,导致魏娇一眼就和坐在院子里剥核桃吃的仙族族长之妻姜和对视上,魏娇有些尴尬,姜和嚼着核桃过来开门。
在大战时魏娇曾见过这位姜和仙尊,却并不指望对方一定记得自己。
姜和果然不记得她,站在门内一脸疑惑:“阁下找谁?”
魏娇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奉上琴宁交给她的那个匣子:“仙尊容秉,这是中洲司法阁尊上委托在下交还的。”
中洲司法阁现今只有那一个尊上。
姜和想明白过来,将匣子收下后随手放在桌上,抓了一把刚剥好的核桃仁给魏娇:“也没什么可慰劳阁下这一趟辛苦的,刚剥的,阁下尝尝。”
魏娇受宠若惊地双手接过:“噢……这是?核桃?难得……我曾在阁中《句芒造物图鉴》中见过,核桃树不是都长在前巫族领地吗?现在那一带都被划为禁地了,仙尊是怎么?”
“是核桃,夫君很久以前偶然得到了一株核桃幼苗,试着种下,侥幸成活了,一千年才开花,这是第三批果实。”姜和也没有自鸣得意,只是微笑着陈述事实。
魏娇拈起一颗核桃仁放进嘴里嚼了嚼,瞬间瞪大了眼睛一点头:“好吃。”
姜和见她喜欢,就用小布袋子装了一整袋未剥开的核桃给她,没办法,她就喜欢投喂一些跟自己女儿年岁差不多的小姑娘,魏娇半推半就地收下了,委婉地谢绝了姜和共进晚餐的邀请,恋恋不舍地告辞,边感佩仙族尊上好生热情大方边嚼着核桃仁、拎着一袋核桃心情愉快地下山去了。
姜和想着夫君姚蒴跑到青丘撒泼去了,女儿姚慧又去看望紫钧去了,自己在家剥核桃也没谁吃,难得来了个替琴宁那小子还信物的小姑娘,又不肯留下来吃晚饭聊聊天,真是太无聊了,于是拎着花锄,带着花种,到山脚再种点花,基本都是能吃的品种,所以也比较有动力。
也是颇费了些力气和时间,花种基本播种完成,姜和正想着是不是再找点果树苗来种,就见着白日里跟着姚慧出去的那几名仙使蔫蔫地回来了,却唯独不见她那据其父姚蒴所说的“世间没谁配得上”的懂事可爱的宝贝女儿。
姜和的心和脸一下子就沉下来了。
“尊上息怒!”扶桑帝君眼里那个讷不成言的小娥轻车熟路地再次跪倒,战战兢兢道:“公主被妖族的帝君请去游妖界,说是日落之前帝君会亲自将公主送回来。”
姜和张大了眼睛,很有些惊讶的样子:“帝君?怎么会?”但还算是放下心来了,帝君的品行,他们这老一辈的都是心中有数,姚慧既然跟帝君一道,危险是没有的,说是日落之前送回,也必然不是诳语,只是她不明白帝君请个小丫头游妖界是何用意。
“公主在南山刚好碰见了同是探望紫钧神女的帝君,又因为紫钧神女和虞冰神君睡着了,帝君就跟公主在外边说了几句话,离得远也没能听得说了什么,就见帝君要将公主带走,说是游妖界,日落前送回,我等不敢拦驾,只好赶回来禀报此事。”
是吗?什么叫“紫钧神女和虞冰神君睡着了”?姜和在当头一个大八卦和女儿的去向之间摇摆不定,最后还是对宝贝女儿的关心盖过了对八卦的好奇心,定了定神,摆摆手:“那你先起来吧,别把我刚播的花种闷死了,不是什么大事,相信帝君也没什么恶意,见慧儿可爱带她转转罢了,长辈对晚辈的关怀而已,无需惊慌。”
小娥闻言一惊,赶紧爬起来窜到一边去。
姜和拎起花锄,边为帝君这趟心血来潮感到纳闷边往山上走,几名仙使见终是没什么事了,互相看了看,小声议论了几句今日有幸近距离看到帝君的风姿和紫钧神女、虞冰神君之间的八卦就三三五五各回各家了。
而此时的姚慧正在鸾车上向下俯瞰整个旸谷,满眼都是绚丽的各色密林、夹杂着错落华美的殿宇楼阁和各处点亮的莹莹火光,不愧为妖都,一如传说中的美轮美奂,姚慧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盛景,心底赞叹之余,又忍不住偷瞄安坐一旁的扶桑帝君。
也许是为了避嫌,帝君与姚慧之间间隔的距离还能坐得下两个帝君或者三个姚慧,扶桑帝君察觉到姚慧的视线,侧过脸冲她坦然一笑:“这里的建筑修复得差不多了,才敢带公主来看一看,但是别看这里这么漂亮,公主下次没有长辈的陪同,千万不要到这里来。”
姚慧似懂非懂,却还是点点头,转而又去端详下方的壮丽篇章了,也许是被妖都盛景震撼到了,她只觉得自己一颗心越跳越快,简直像要蹦出来似的。
慢慢的,姚慧发现旸谷越来越偏离视线了,难道妖都还会动?不,不,她才反应过来,是鸾车在动,下意识又转头去瞧帝君,帝君仍旧面带笑意,柔声道:“金乌要入虞渊了,我承诺过在日落之前送公主回白山,不敢失信,公主如果愿意的话,明日早些时候我再请公主到舍下小坐。”
姚慧下意识想要拒绝,但是看着帝君温和的眼神,大脑就自动放弃组织拒绝的措辞了,可是骨子里的矜持让她一时也难以答应下来,就愣在那里,自认为不是笨嘴拙舌的,看来是她对自己很深的误会。
扶桑帝君不由失笑,想捏捏姚慧的脸颊,却是忍住了,毫无意义地揉了揉袖子,叹了口气:“看来是我唐突了。”略有失落的样子,却还是摆出十分的温柔与诚意,道:“我不愿公主为难,却又实在希望公主明日能来,这样罢,我差黎秀明日到白山接公主,如果公主明日愿意来,到时再跟着黎秀过来吧?”
黎秀,羽族七君之一,姚慧曾见过几回,战时随时跟在帝君身边动不动就要将帝君搀扶着的那位神君,印象当中基本是一身青衣,秀气又朴素得很,在花枝招展的其他七君之中,只有唯一的女君,也就是姚慧的师尊紫钧的朴素程度可以与之相媲美,连暗恋师尊多年的虞冰神君都是三五不时穿得一身锦绣,华丽高调得很,所以有些脸盲的姚慧才会对黎秀有如此深刻的印象。
帝君话也说到这份上了,姚慧再犹豫不决就十分矫情,只好点点头:“慧明日一定来。”
扶桑帝君满意地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微笑,往车窗外瞧了瞧,转而对姚慧道:“快到了。公主回家之后早点休息,明日晚点起来也不打紧,我让黎秀在山脚下等着公主。”
姚慧点点头。
鸾车片刻后停在白山山脚,姚慧也不知道为何渐渐生出一股小失落,却没有多想,告辞之后掀帘下车。
“诶。”扶桑帝君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叫住她。
姚慧不明所以地转过身,却见漫天粉色烟霞之下,素白衣衫的帝君抓着鸾车上的帘子,探出半边身子郑重其事地笑着对她说:“公主切莫失约。”
公主切莫失约,目送鸾车离去老远了,这句话还仿佛一直回响在姚慧大脑、胸腔的某个角落,振聋发聩。
姚慧浑浑噩噩地向母亲报过平安之后,在母亲的监督之下喝完药,回到自己的小屋子里沐浴更衣,倒头就睡。
姜和本来还想问问姚慧,帝君是怎么回事,但看自己的宝贝女儿好像很累的样子,非常不忍心,就没有多问,打算明天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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