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第 5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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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机老吴是个年近五十的中年男人,驾驶42路公交车已经有二十年时间了，天天跑日日停，这?条路线上的站点几乎是闭着眼就能背出到达时间了。

前?几年这座城市又建好了开发区,线路经过规划，公交公司就把开发区站点也纳入了42路的行驶范围。

别的几个司机都抱怨说又增加了工作量，但是吴师傅的心态倒是蛮好的,反正不都是讨生活，公司怎么安排怎么来呗,反正他一辈子都是老好人,好市民,好老公,好爸爸,自然也是个好员工。

前?头说了，这?条路上的站点吴师傅已经熟的不能再熟了,这?个点来往市区的通常是附近商业区上班的人,经常来乘公交车的那些客人，吴师傅自然也会眼熟几个。

不过,这?一站上来的年轻人，吴师傅看?着十分眼生，不说这人看着气?质就不像赶公交车的,至少他也不是这一班车的常客。

因为这客人的身段样貌实在足够出众，如果吴师傅之前?见过,一定不会一点印象都没有。

哼着歌,吴师傅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感慨不过刚入秋，晚上的天就黑得这?样快了。

这?班车今儿不知是错过了点还是怎么的，开了好几站就只上来了这?一位客人。

吴师傅打?了个哈欠,有些无聊了，就透过倒视镜观察起客人来。

青年套着一件印着字母的文化衫，上面依稀是海陵大学毕业纪念的字样，他上车后没有像其他小年轻似的迫不及待摸出手机打游戏或者干其他事?情。

一开始是盯着窗外的风景发呆，后来外头的天黑了，看?不着风景了，他就盯着自己的左边肩膀发呆，车内昏黄的护目灯打在青年脸上，更显得他眉目俊秀，像电视上的大明星一般，他瓷白的手腕上，套着一条黑色的手链，衬着白生生的皮肤，有种别样诱惑的感觉。

难得能载到这样好看?的客人，车内又安静，吴师傅不知怎么的，忽然想和他说说话?，往常他并不会这?样，他们开公交的司机和开出租的的哥不一样，的哥可能会有的没的找客人聊天，但他们公交公司有规定，安全第一，杜绝闲聊，而且公交上人太杂，来来去去的人多，吴师傅也没升起过侃大山的心，但今儿大约是气氛过于安静，吴师傅就想找点什么话?题说说。

“这?天真是真的开始转凉了，前?几天还热得只冒汗，这?两天夜里就冷的要加外套了。”吴师傅感叹了一下天气。

“是的，天凉起来了。”

年轻人似乎没有料到自己会朝他搭话，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并和善地回应了自己的搭讪。

是个挺好相处的人啊，吴师傅心道，又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

不过这?一眼，他却升起点奇怪的感觉。

这?个年轻人，盯着自己身旁看?的视线，也太久了吧。

吴师傅特地仔细看?了看?青年一直偏着头的方位，那里不过只是一张空空如也的座椅，这?人到底在看什么呢。

他又往前?开了一段路，开的时候特意通过倒后镜关注了一下青年。

不关注还好，这?一关注，吴师傅的心里有点异样，再看?几眼，脑子里的弦不知怎么咯噔了一下。

他分明注意到青年的嘴在动，不，不是吃东西，幅度虽然不大，也没发出扰人的声音，但吴师傅就是看出来了，青年在说话?。

——他在和身旁座椅上看?不到的人说话?！

吴师傅一脚刹车踩下去，惯性原因，车里的勾手丁零当啷一阵乱响。

“怎么了，师傅？”后方传来的声音，质感凉凉的，带着点疑惑。

吴师傅一头冷汗，强自稳住心神：“没——没什么，刚车头前?跑过去一只野猫。”

边说着，边悄悄伸手，把挡风玻璃前?老婆给求的据说很灵的护身符一把抓在手里。

握着边角有点扎手的护身符，吴师傅心里稍稍安定了点，没忍住又偷偷去看?后视镜。

越看?越心惊，刚没注意到，这?青年的皮肤，未免也太白了点，就算被昏黄的灯光衬着，也白得像一道月光。

还有青年的皮肤，也好的太不正常了，是个人就会有新陈代谢，就会有毛孔，就会有油光。

可是这个客人，皮肤的质感就像吴师傅商场里看?到的那种贵死人的球星关节娃娃一样，没有一点瑕疵，人怎么可能这么完美呢？

最最可疑的就是，刚才整个车子都晃起来的时候，这?个青年他还是安安静静坐在位置上，一点都没有被颠到的样子，仿佛，仿佛他没有丝毫体重，也不会受重力的影响一般。

以往常听那些同僚们绘声绘色地描述他们开夜车的时候遇到的那些“东西”，之前?他总觉得那都是穷极无聊的时候编出来的段子。

难道今儿，让他遇上一回真的了？

冷汗不知不觉爬满了吴师傅的整个背脊。

“师傅常跑这?一代？”

青年的声音打断了吴师傅的胡思乱想。

“是，是啊，跑了二十年了。”吴师傅不想答，又不敢不答，心惊肉跳的。

“那这一带师傅应该很熟悉了吧？”

“那是，都跑熟了，闭着眼都能想起路来。”，要不怎么说艺高人胆大呢，一说到自己的专业问题，吴师傅底气?就足了些。

想想这个客人，长得比女儿贴在墙上的欧巴们还排场，却年纪轻轻就没了，也是个可怜人啊。

而且人家只是想搭个车去市里，既没吓人，也没作怪，估计就算是“那东西”，也是个善的。

哎，怪只怪自己实在目光如炬，把他给看?了出来，这?也怪不得人家啊。

一问一答间，吴师傅心里的害怕褪去不少。

不过还是有点怕，防止车里的空气冷下来，吴师傅顺手拧开车载收音机想听听本地新闻。

收音机滋啦滋啦几声，声音变得清晰起来——

本市居民请注意，今日从麓山湾XX戒毒所逃出一名瘾君子，此人样貌为……穿着打?扮……若有热心市民见到，请直接拨打XXX热线，但请不要靠近，该瘾君子患有躁郁症，曾表现出狂躁情绪……

吴师傅边听边踩下到站刹车，他已经看?过了，这?站没人，停车只是走个流程罢了。

又摇摇头，这?世道，干点什么不好，非得去嗑药，年纪轻轻的，这?不一辈子就毁了么。

就在吴师傅想要关车门的时候，忽然一个穿着挡风外套，围了一圈丝巾的姑娘钻进了车里。

吴师傅有点头疼，他看?了后座的青年一眼，早知道就不停下来了！

姑娘不声不响地在门边的老弱病残专座上坐下了。

吴师傅有点犹豫，这?车究竟是开啊，还是不开啊，他一个大老爷们胆气?足，却不想害了人小姑娘。

吴师傅看?了看?这?姑娘，虽看不清脸，但看?这?身形，看?上去比他小女儿大不了多?少。

唉，就当日行一善吧。

“姑娘你下去，我这?车坏了，今儿没法开了。”吴师傅保持车门洞开的样子，对刚上车的姑娘下了逐客令。

小姑娘一愣，听明白后气道：“骗人的吧，停下来前还好好的，怎么可能坏了？”

不知是不是隔着丝巾的缘故，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

“真坏了，载不了你。”吴师傅冷下脸。

“呵呵，坏了？”小姑娘也冷下脸。

“就是坏了。”吴师傅一脸混不吝，内心却在狂喊，快走吧祖宗，我这?是在救你啊，你要知道车上有什么信不信你立刻就吓死了啊！

这?时候，也不知是一言不合还是怎么的，这?姑娘忽然从怀里掏出一把尖刀，上前?一步抵着吴师傅的脖子。

“别啰嗦，照我的指示开，开去郊区！”少女一把扯掉蒙住大半张脸的丝巾，露出蜡白的脸和一口焦黄的牙齿来。

却原来哪里是个少女，而是个身材瘦小的男人，瘦得只剩一把皮包骨了，穿着女士外套也显得内里空荡荡的。

此男子印堂发黑，眼袋深重，举着刀子的手乱颤，神情看?上去也一副不大正常的样子，像是三天三夜没有睡觉的病人。

他的手抖啊抖的，刀子却握得很牢，抵着吴师傅的大动脉威胁道：“开去郊区，多?一句话就让你血溅三尺。”

吴师傅一脸吾命休矣的表情，浑身都是绝望。

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啊，本命年还没有来啊，怎么接二连三遇上事?儿呢。

他从后视镜里看?向后座的青年，却见那青年还是老神在在地坐着，似乎对眼前发生的事?情一点都不为所动似的。

也对，人家是鬼，难道还能指望一个鬼帮助人类吗？

吴师傅不会说有那么一瞬间，他心里升起一点小小的希望，希望这?个——这?个什么都好，能够帮帮他。

在刀子的威胁下，吴师傅战战兢兢发动车子。

开了几十米，男子发觉不对，晃了晃刀尖：“我不是让你郊区吗，你是往哪儿去呢，老东西不想活了是不是？”

吴师傅吓得手一抖，方向盘就往左边偏过去，好在他是有着足够经验的老司机，立马拽住方向盘往右猛打?，车头擦过绿化带，险险避过了一场事故。

这?惊险一幕，别说吴师傅了，就连男子自己也吓了一跳，用力打?了吴师傅的头一记：“你看?着点路！”

吴师傅敢怒不敢言，憋屈得要死。

这?时候，后座上突兀地传来一个凉凉的声音：“我说，你站那里影响他开车了。”

“谁，谁在说话?？”持刀男子猛回头，这?才注意到车厢后方座位上的游殊。

“你是谁，什么时候在那的！”男子做凶神恶煞状。

游殊故作思考了一下：“……反正比你早上车。”

“那你刚才为什么不出声！是不是打着什么鬼注意，你是不是想报警？”男子狂吼着亮刀子，“看?到这个没有，你要是敢报警，警察来之前?，你和他都得死！”

游殊比较无辜：“我没想报警啊？”“那你打?的什么鬼主义，说！”男子果然有狂躁症，说着说着又吼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