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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已到半空,忽然起风了,无数的云将天空遮得严严实实的。正在赶路的花随风暗道了声晦气,这黑乎乎的要怎么再往前赶,就算现在就砍柴做火把也来不及啊。没办法,他只好停了下来,想找个地方暂且歇息一晚,明早再上路吧。
但是一路行来都是崇山峻岭,一点人烟也没有,更别说村子了。花随风叹了口气,心道再走走吧,找个平敞点的地方凑合一晚上算了,要是能找到个破庙自然更好。
于是,当他看到远处依稀的灯火时,顿时兴奋不已,有灯火就会有人家,这下不用睡树上了。他虽然是个江湖人士,却是从来也吃不得苦的,要不是这次事情紧急他也是绝对不肯连夜赶路的。
灯火明明暗暗的闪着,时而出现,时而被大树挡住,分明就在眼前,走了半天还是没到。他的轻功本来很不错,但大半夜的,又在树林子里,步法施展不开,直赶得他汗流浃背。
等到他终于到了跟前时,立时呆住了。
青瓦白墙,飞檐翘角,墙里墙外均是花木繁茂,坐落在一片平坦的草地上,和四周荒郊野岭的景象颇为不搭。他悄悄地绕到前面,红漆的正大门旁挂着两盏红艳艳的灯笼,这就是他看到的灯火了,照着匾额上的两个大字:谢府。
花随风陡然兴奋起来。他连赶了三天三夜的路,饭也没好好吃,连个澡也没得洗,更重要的是,连个美女也没看到啊!这对于一个专业的采花贼来说,是多么大的折磨!
此时的谢府在他眼里已经变成了香喷喷的饭菜、撒着花瓣的洗澡水和美貌多情的小姐,他翻墙进了院子,还特意停了停,四周一片静寂,看来丫鬟小厮们都已经睡熟了。
这正是下手的好机会。
他跪下喃喃地祷告上天,答谢老天赐下的好运,然后蹑手蹑脚地准备去找厨房,忽然听得一声轻响。
花随风大骇,忙隐身廊下,隐隐见一绿衣女子正往这边过来,手里还拿着一把剑。
莫非是护院?
花随风暗自纳罕,那女子步履轻盈,显是身怀武艺,虽远远的看不清楚,但见她腰身轻摆,不盈一握,光是这体态就足以让人心醉神驰。那女子款款行来,转过一个柱子,正巧经过一盏灯笼,红红的光映在她脸上,花随风呼吸立时顿住了,脑子只剩四个字:美人如玉!
那女子推开一扇门,闪身进去,随即阖上门。花随风暗自忖度着,那必是女子的香闺了,于是悄悄跟了上去,连肚子还饿着都给忘了,果然是一个敬业的采花贼。
走到房门口,花随风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正奇怪着,不提防脚下一滑,差点摔倒在地。他一个趔趄,堪堪站稳,那声音忽然停了,灯火也熄灭了,大概是那女子已就寝了。花随风很有耐心地等了好一会儿,估摸着那女子已经睡熟了,上前往屋里吹了些迷香,轻轻地推开门。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他推开门的一瞬间,一道强烈的剑气扑面而来,划伤了他的手臂。花随风一声痛呼,连忙纵身高跃,使出一招梯云纵,在半空中微一转折,轻飘飘地落在地上,姿势相当美妙。这危急时刻还不忘保持风流潇洒,只能说他实在太敬业了。
“梯云纵!哼!”那女子一声轻哼,不理会他自命风流的举止,挺剑冲出来,直扑向回廊上的花随风。花随风做贼多年,目明耳尖,当下不敢大意,闪身向上一跃,身子便起了一丈,借势坐在一根横木上,看着身下的美人发笑。
“好好一个美人,这么凶作甚?”
那女子大怒,但那一剑刺空却也正自心惊,略一迟疑,便斜斜上步,借着右边的墙壁,飞袭上来。花随风见她姿态翩翩,风流迅捷,如同凌云的仙子,不由得大悦:“这等的好姑娘,若是今天得了,从此便是收手服了她的管教,也不遗憾。”一不留神竟说出了口,那女子立时面如寒冰,手腕一翻,刺出一剑正刺花随风前胸,花随风连忙滚身落下,跳至院落之中。回身再看,一条寒光正取自己的咽喉,连忙就地又是一滚。
花随风武功实在不怎样,几次都凭着轻功好才险险避开,虽频频险象环生,他也不在意,心下尚暗自赞叹:“如此快捷的剑法,倒也不多见,只是她怎如此木愣愣地,竟不知喊些帮手。”他腹中虽然来回计较,脚下却一点不敢放松,那女子手中的一条剑,便似一条银蛇,紧紧随着在他身后,任是他轻功再好,却也逃脱不得。那女子杀得兴起,连地上的花盆都踢过来,惹得花随风好不心惊,手中攥着一把上等迷药,却始终犹豫着要不要撒向她。
“他们在做什么?”被打斗声惊醒的谢暮遥匆匆披着衣服走出房门,却发现薛靖初和韩迦已经都起来了,正隐在花间笑盈盈地看那两个人打架呢。
薛靖初忙嘘了一声,示意她别说话,却已迟了,斗得正酣的两人听到声音回头,看见三个人抱臂站在那里,以为对方来了帮手,大惊之下立时停手,齐齐往墙外飞去。
“你为什么要走?!”两人瞪着眼睛看着对方,异口同声地问。
来不及回答,两人忽然觉得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回飞,无论怎么挣扎都于事无补,皆惊骇异常。
“谁都别走。”薛靖初闲闲道,手指一勾,两人啪地落到她跟前,“回来吧。”
“你……你是谁?”绿衣女子微微颤抖着,看着近在咫尺的脸,脱口而出。
“哦?你问我是谁,”薛靖初围着他们慢慢踱了几步,仔细打量着,听到这话忽然一笑,“在我告诉你之前,你是不是该先告诉我?毕竟,这里是我家。”
那女子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只得干瞪着她,却说不出话来。
看她被噎得说不出话来的表情,薛靖初心情大好,“说吧,你是谁,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谁派你来的。”
看她一副兴味盎然的样子,谢暮遥暗暗好笑,悄悄对韩迦耳语道:“薛姐姐又在欺负人了。”
韩迦第一次和她靠得这么近,闻到她身上若有若无的幽香,忽觉心中一荡,连忙收摄心神,也轻声笑道:“她经常这么欺负人么?”
谢暮遥眼睛看着薛靖初收拾那两个人,一边回答:“其实她已经好久没欺负过了,这两个人真倒霉。”
“那她欺负过你么?”韩迦开玩笑道。
谢暮遥摇了摇头,“没有。”
韩迦笑了笑,不再作声。
薛靖初好不容易逮着可以光明正大欺负的人,自然要可劲儿的欺压,那女子倒也硬气,任她怎么威逼利诱都死活不肯开口,薛靖初颇有些郁卒地揉着额头,发了话:“再不说我就送你们去衙门。”
绿衣女子咬着嘴唇,就是不说话。薛靖初也没了耐心,有些怒了,“连衙门也不怕么,好,再不说我就把你们送去天下第一堂!以苏晚堂的手段,要逼出两个小毛贼的实话想必易如反掌。”
谢暮遥见过苏晚堂,并不觉得他如何强悍,另外三个人却是齐齐色变。韩迦深思地看着薛靖初,绿衣女子身子晃了晃,花随风惊疑不定地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薛靖初随手扔了块牌子在他脚下,花随风只瞟了一眼便认出那确是苏晚堂的信物,脸上立时露出非常惊恐的表情,喊道:“别送,我招,我招……”
听他一顿噼里啪啦竹筒倒豆子地讲完,连第一次采花的动因对象地点甚至细节都招出来了,谢暮遥和薛靖初听得又好气又好笑。韩迦冷冷地盯着他,“难怪我闻到了迷药的味道,原来你就是花随风,久仰大名。”
花随风听出话里的寒意,缩了缩身子,有些戒备地看着他。
薛靖初对韩迦嫉恶如仇的性子有所了解,顺手将花随风扔给他,“这人就归你处置了,随你怎么做,别让我看到就行。”
韩迦笑了笑,也不推辞,“多谢。”说着拎起花随风就往外走,丝毫不顾他痛得扭曲的脸色。
“好了,该你了,说吧。”薛靖初大咧咧地坐下,端起茶杯喝了口水。
绿衣女子听到外面传来的惨烈的呼号,脸色愈发苍白,连嘴唇都咬出了血。谢暮遥看得不忍,正待求求情,却见韩迦又回来了,他道:“你不肯说也无妨,我大致已经猜到了。你姓白,是不是?”
那女子霍然抬头看他,眼里大有惊惧,抖着声音问:“你……你怎么知道?”
韩迦抛出一个东西,落在她面前,却是一个红色的耳坠子,却是她在打斗中不慎掉下的,“白家乃武林第一盗贼世家,屡出巨盗,门下子弟众多,实力不容小觑。我虽不是武林中人,总算知交甚广,白家的所作所为也时有耳闻。你是第一次出来吧?”
白姓女子越听脸色就越阴沉,一直不吭声,听到最后一句终于忍不住了:“你怎么知道?”说完她就想给自己一巴掌,因为她看到了韩迦那微微嘲弄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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