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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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老爷子僵着身体,捧了捧头顶还有个软窝窝的小孙女儿,喜笑颜开地稀罕了好一会儿。
可一听到“木瓜”这个呆词,他当时就直接怒发冲冠了,动次打次地爆打了木匠儿子的狗头一顿。勒令他立马给两小只改名。
穆成学虽然是学木匠的,但脑子却并不笨,当场马屁拍得震天响,哄着老爷子替两个孩子取下了官名。
这也算变相地认下了素未谋面的儿媳妇。
根据穆老爷子起的名字,这穆鸿仁就是哥哥,穆婉儿则正是原主。
事到如此,八辈单传的穆家这边看着孙子、孙女的份上,算是捏着鼻子生受了这碗生米煮成的南瓜粥。
可穆成学他师父兼老丈人公老头却不干了。
公老头儿一听女婿、外孙要随爷爷回上海,当场拿起手边的刨子,就给了穆成学几下子:“让你骗我,让你骗我,说好的三岁死娘,爹又抬后娘进门,日子过不下去了,才只身入赘到我家来,给老头子顶门立户的呢?”
怎么这才来了三年,刚出师没多长时间,家里没吃没喝的穷小子,就摇身一变,成了富豪家的独生子了。
这狼崽子果然耍炸啊!
这下好了,老祖宗的木工术被他学走了不说,自家水灵灵的闺女,也要被他骗去外头啦。
老头子也白开心了一场。他还寻思着有了大外孙,他们公输家的手艺,总算不用断在自己手上了。
谁知……天命难违啊!
……
其实这倔老头儿也就是气血上头,随手拿了个东西,就卯到了穆成学头上。
可这位巨商之子的运气向来稀烂。
这一刨子下去,好巧不巧的,正好对上了铆钉,在穆成学的脑袋上凿出了个指甲盖大的血洞。
看着伤口也不大,但也不知道嗑着哪根神经了。
那血就跟小喷泉似的,滋啦啦地顺着他的鬓角就往外冒。
穆成学摸了一把脸,看着自己手心里的血,腿都软了半截。
但机不可失,看见了血,他腿一软,趁机抱着要走的老丈人嚎啕大哭:“师父,徒儿也不是成心的,但那时候您跟县城的赵媒婆交代,道不论相貌家财,祖籍聘礼,只要愿意倒插门入门学手艺的,都要带过来给师妹她相看,徒儿这也是实在没法子了,才出此下招。”
这浮萍乱世,其他东西或许还会少,但流离失所,吃不起一口饭的青壮汉子还不多吗?
这年景下,只要能填饱肚子,别说学一门邪门点的手艺了,就是卖身为奴,也多的是有人抢着来!
他要是不先下手为强,那媳妇儿都要跟人洞房了。这是个男人,他都不能忍。
自己一急之下,可不就想出了这么个瞒天过海的歪主意嘛。
他哪晓得一个木匠手艺里头,居然会有这么多的弯弯道道。
但无论如何,编造身世骗婚这事,的确是他做错了,也不怪师父现在气成这样。
公老头儿急急地往屋里走了两步,被持续掉血的腿部挂件拖了个趔跌。
他本想回头再踢这人两脚的,但一听穆成学的话,想起这段时间里女儿的笑脸,又回头看看外孙孙,心里也有些软,可还是板着一副棺材脸斜眼瞪他:“你别跟我老头子说这些没用的。”
“我就问你,以后能不能让木头接我的衣钵?”公老头一双浑浊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穆成学瞧。
听了这话,穆成学顿时不吭声了。
不是他看不起木匠手艺,才不答应让小木头承接师父的衣钵。
但一来嘛,穆家也是八辈单传,好不容易才得了个能从小教起的继承人,怕是绝不可能让小木头待在香洲,当个外人眼中吃手艺财的匠人。
二来,也是最要紧的一点——他当初计划时万万没有想到,一个窝在乡下地界几十年的古板木匠,居然会是承了公输家遗学的。
他以前不晓得就算了,但眼下既然知道了,他就绝不会允许自家的儿女,去沾惹这样不详的东西。
公老头看了看穆成学的样子,饶是心里早有准备,可到了此时此刻,还是忍不住心生惶惶。
他叹了一口气,本来骨架高大的身体,仿佛一夕间就佝偻了起来。
三年的朝夕相处,说没感情也是假的。
穆成学见他这样,心里一酸,脱口道:“师父,要不让我爹带着木头他们回沪,我……我留下罢?”
公老头听了这话浑身一颤,急言厉色道:“滚滚滚,立马收拾你的包袱滚蛋。”
他们公输家是急缺个继承人不假,但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成的。
至少也得行仪式,看木头是不是走“缺一门”的种子。
再者……他穆成学舍不得自家的小崽子,难道自己就舍得自己朝夕相处的徒弟吗?
要是他真存了让女儿守寡的心,又何必只教这人普通的木工活,允他三年就出师。①
罢了罢了,这邪术种子,断了也就断了,何必为了这劳什子的传承,祸害子孙后代呢?
他自己难道还没有吃够这个苦头吗?怎么还舍得把这种被诅咒了的命运,硬安到白嫩嫩的小外孙身上?
…
…
第二天一早,倔老头把女儿、女婿,连同两个外孙孙,一道赶出了门。他老人家盼的是女儿一家子,能安安稳稳的过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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