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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个时候,长头发是可以卖钱的,收头发的人多为妇女,街边三三两两站着,腰间横横背个小包,背包带间挂着一缕缕黑亮的长发,用橘色的橡皮筋均匀地分成等分,随着走动飘扬。
那一丝一缕的,在别人腰间飘扬和在女孩子头上飘扬,似乎并没有多大的区别,但在腰间飘扬的是金钱,飘扬在女孩子头上的,是女孩子们爱美的梦。
余幸的梦被剪断了,用橡皮筋绑起来挂在别人腰间。
十几年的光阴过去了,左银始终不知道那群收头发的把头发拿哪儿去了。
街边剪头发跟理发店里剪头发是不一样的,理发店里是怎么美怎么剪,街边那些,仿佛有丑脑袋业绩要求似的,一个剪的比一个丑。
左银甚至怀疑,她们私底下会不会兴奋地讨论自己又刷新了记录,又一次丑出了新高度。
余幸还是一样听课,好像什么都没有变,她抬头看一眼黑板,又低头做笔记,那一茬茬被剪到几乎要看到头皮的短发又一次猝不及防地戳进左银的眼球里。
左银就这么看着,自我折磨一样,目不转睛。
反应过来的时候手已经伸上去了,轻轻摩挲着那块儿完全塌陷下去的头发,声音里带着些湿润感:“别难过了,很快就长出来了。”
不知道是对余幸说的还是对自己说的。
“啊?”余幸抬起头来,茫然过后,她眼圈渐渐有些发红,嘴上却说:“没,我没难过啊。”
她甚至还笑着,左银心里一下子更难受了。
老师还在讲台上唾沫横飞地讲着,左银也不好继续说话,于是做了一件读书的同桌们都做过的一件事情:传纸条。
左银没有专门的笔记本,两个人就用余幸那个印着小清新花朵的笔记本写字。
左银:[我决定不给你织围巾了。]
“!!!”余幸也不写字了,一下子转过头来,眼里的情绪是讶然和焦急,也忘记要刻意压着点儿音量了,“为什么?!”
“嘘……”左银在唇边竖起食指,又指了指她两只胳膊底下压着的纸张,示意她可以写字。
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两个人坐在第一桌都敢这么明目张胆地传纸条,也就他们了。
余幸:[为什么我的围巾没有了?]
如果是别人答应给她的东西突然又不给了,余幸多半是不会开口问原由的,她就是这样的性格,温温吞吞,哪怕心里有失落,她也不会说出来。
但是左银不一样,具体哪里不一样,她也是说不上来的。
左银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低头刷刷在纸上写下一串字,再递回去。
左银:[换成别的了。]
余幸耳朵边那缕头发没剪那么短,低头的时候能落下来一些,盖住耳朵尖,露出没有多少肉的耳垂。
从侧面看过去,看不出一点女性特征,跟个小伙子没有多少区别了……
左银注意到,她看着纸条抿抿嘴,慢慢笑了,可能是因为上课传纸条有些心虚的缘故,她连耳垂都是红色的。
然后,纸条被慢慢推过来,前面写的那些也都还在,只是在最下面多了一个字。
[哦。]
余幸的句号画得特别圆,就像她这个人一样,慢吞吞的,却也认真得厉害。
挺可爱。
这天晚上,左爸左妈发现,他们儿子织的原来不是毛衣,是围巾,他们还发现,儿子把已经快要织完围巾全拆了!
“儿子,这是……失恋了?”左妈犹豫着问道。
“……”左银放下手里的毛线签子,感到一阵头疼,“妈,您不困吗?”
“困!马上就困!”左妈快步走过去,坐到左银床上,兴趣盎然地问:“儿子,你妈没那么保守,你谈恋爱也可以,自己有个度就成,嗳,那孩子怎么样?”
“很好的人。”左银开始后悔睡觉之前没有锁门,敷衍道:“哪里都好,美丽大方,热情善良,您快睡去吧,熬夜容易长皱纹。”
“就知道打发我。”左妈下意识伸出手指摁了摁眼角并不存在的眼纹,站起来,朝着门外走去,“行行行,妈睡去了,你慢慢织,这次是织毛衣了吧?”
“不是。”左银无奈地叹了口气,也不藏着了,大大方方起了一针,“我同桌头发剪毁了,送她遮丑的。”
左妈一怔,随即笑了,“没想到我儿子这么有爱心,那你继续,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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