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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继承你爸爸的理想。
这句话三年来他听过无数次。
南川无声地闭了闭眼睛。
冰凉的黑暗再次吞没了他。
就像是每一次的午夜梦回,无尽的黑暗中,他只能一次次的下坠,等待着有朝一日自己坠地碎裂的那一刻到来。
只是,这次他脑海中隐隐有一束光芒,很温暖,温暖得令他忽然有了再次睁开眼的勇气。
他看着母亲的侧影,斟酌了半天,开口道:“妈,我……如果我说我不想——”
“不要说了!”华岚忽然大声地打断了他。
这一声发出来,不止令南川顿住了,仿佛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她下意识地抬手扶住了玻璃窗,有些难受地揉了揉额角,抬眸看着儿子,语气虚软地说:“阿川,妈妈头好痛好痛。咱们不要说这个了好不好?”
南川抿紧了嘴唇。
每次都是这样。
但是,他已经不想让自己再陷进死循环里挣扎不休了。
“妈,你听我说完好不好?”他走到华岚面前,认真地说,“你能不能不要再把爸爸的理想硬压在我身上了,他是他,我是我,我根本不是当检察官的那块料!”
每说一句,华岚的脸就愈发的苍白,她倏地抬手按住了胸口。
以至于南川话还没说完,就在她仿佛随时会昏倒的惨白脸色中闭上了嘴。
他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扶着她到沙发上坐下来。
随后,他去倒了一杯水,在她面前蹲下来将水杯放进她手里,轻轻地说:“妈,我们都向前看好不好?不要再从我身上找过去的影子了好吗?”
七年前的意外对他打击何其大,但对他妈妈来说,又何尝不是毁灭性的打击呢?
一夜之间,她失去了父亲和丈夫。
远在A市的南家看她一个女人带着孩子不易,本来想将他和弟弟都领去A市,但最后南川决定留下来。他不能让妈妈再同时失去两个儿子了。
刚开始的那几年,其实他们母子俩的日子过得很平静,他们互相都是彼此支撑的力量。虽然时不时还会想起从前幸福恩爱的日子,但总体来说,日子过得平稳而恬淡。
直到三四年前,华岚接了一部戏。很精彩的剧本,很优秀的导演,很精良的制作团队,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她接了。
拍摄花了三个多月,她一直待在剧组里。
直到拍完回来,南川发现她开始不对劲了。
她陷进角色里出不来了。
那是一个与她有着相似经历的女人,只是剧本里的戏剧性的剧情冲突和情感爆发更为强烈。在别人看来或许没什么,但对她来说,几乎是重新地、详细地、切身地再次感受了一遍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
然后某一天,她开始望着他恍惚地喊他爸爸的名字。
她将自己还能记得的、所有关于南一勤的一切都放在了他的身上。她的希望,她的痛苦,她的眷恋,还有她的沉溺。
她希望他成为南一勤的影子。
不是没有去看过心理医生,也吃着药。但心理治疗是一个很缓慢且很难立竿见影的过程。电影后来大获成功,而华岚也凭借那个角色成功拿下了影后称号。这几年来在所有人眼里,那个角色是她头顶的光环,可南川知道,那是她的心魔。
她一直对他说:“阿川,妈妈就只剩下你了。”
这句话像是另一道魔咒,将他紧紧地箍在原地。
他知道她并不是故意想要折磨他,只是……有时候真的太痛苦了。他们就像两只被蜘蛛网困住的蝴蝶,看着彼此不断挣扎,然后越陷越深。
华岚将杯子放在一边,抬手紧紧地抱住了儿子。
她将脸埋进他的肩膀,无声地抽泣起来。
南川只能轻轻拥住她,一下一下轻柔地拍着她的后背。
半晌,哭声渐弱时,他耳畔响起华岚带着浓浓鼻音的声音,低低地说:“明天就放长假了吧?你和妈妈一起去A市看弟弟好不好?”
明天,是中秋。
这么个本该一家团圆的日子,他想,她一定也很想念弟弟吧。
本来已经跟闻遥约好了去她家拜访她爷爷和爸爸的。
南川垂眸敛去眼底情绪,“嗯”了一声。
与其让她留在这里对着一间空房子睹物思人,倒不如去那边换一换心情。
“好。”他说。
……
这天晚上,闻遥去冰场练习的时候,一直没看见南川出现。
最近一段时间她早就习惯了在这里看见他的身影,很多时候并不是在场边看她滑冰,有时候坐在不远处休息区的卡座里刷题,有时候跟冰场的员工聊天,反正时不时能看见他。
每天给她开小灶的也是他。
只是今天从七点多到了晚上十点钟关门,他都没有出现过。
直到闻遥穿好鞋子走出冰场,终于收到了来自他的一条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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