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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吕三娘有些精神失常,别叫她伤了您。”
闻灵推开挡在她前头的护卫,轻声道:“没?事?,她还想活命,不会伤我。”
“我要找我夫君......夫君......”
闻灵将蜡烛放到吕代柔跟前,只?见她形容憔悴,面无血色,抱着怀中的东西如一只?惊慌失措的兔子,显得楚楚可怜,与往日盛气凌人,总是用鼻孔看人的吕家三娘判若两人。
乍然见到光亮,她似是被吓了一跳,猛地?缩起脖子。
“三娘。”闻灵叫她:“吕家的那把传家青冥宝剑在哪里?”
吕代柔听?见这句话,身子一僵,像是没?听?见似的,并不答话。
闻灵也?不逼她,吩咐人将祠堂的蜡烛尽数点亮,不一会儿,近百个散乱的牌位清楚地?显现在眼前,其中位置最?显眼的,就是吕家最?有名的先祖吕元正。
他曾辅佐大靖开国先祖,在沙场上数次建功立业,为?吕家后来的兴旺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可惜......
闻灵慢慢往他的牌位走去,然而刚走两步,便?被吕代柔张开双臂一把拦住,即便?她此刻极力掩饰,但眼中的急切却仍然叫人一眼看出。
“三娘为?何挡我去路?可是那牌位后头藏着什么东西?”
闻灵轻柔的声音在空荡的祠堂中回荡。
吕代柔牙齿轻颤,一扫方才疯疯癫癫的样子,眼睛瞪着闻灵,嘴唇就要咬出血来。
闻灵轻叹一声,就要差人叫人将她拉走。
“方闻灵!”吕代柔双目通红,泪水不受控制地?流下来,声音带着哭腔,“......你究竟想做什么?你已经翻身做主,拥有一切,而我只?能呆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苟且偷生,你还不满足?”
“青冥宝剑那是我父亲留给我的东西,是吕家的东西,你要拿,干脆杀了我——!”
说到最?后,她已然失去力气,跪倒在地?上,崩溃大哭。
这些日子,她孤立无援,整日活在恐惧之中,一闭上眼,那日齐王在她面前被砍头的场景就会在她眼前重现,叫她日夜不得安宁。
为?了不落得同样的下场,她只?能放下自尊和骄傲,装疯卖傻,期待着闻灵能放自己一码,可是没?想到,她还是不打算放过她,就算自己当日伤害过她,可到底没?有伤了她的性命,她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闻灵听?她哭了一会儿,有些奇怪地?问道:“我为?何要杀你?我只?要那把剑。”
“那是我父亲在临终前给我的东西,是吕家的宝贝,你要拿走它,叫我来日如何去见先祖,还不如杀了我的好!”
吕代柔鼻涕眼泪一大把,已然全?没?了世家女的尊贵与骄傲。
闻灵道:“瞧三娘这么激动,那剑就在那牌位里了。”
吕代柔抱住她的双腿,“不许拿,求你!算我求求你,我错了,我给你磕头,从前都是我对?不住你,我错了......”
一边说,一边跪在地?上磕起来。
闻灵退后一步,跟着的两名守卫立即上前将吕代柔拉起来,一人架着一条胳膊。
闻灵看了她一眼,随后取下吕家先祖的排位,从排位后的一个小匣子里取出一把短剑。
她轻轻弹了一下剑身,只?听?耳边传来嗡嗡铮鸣,似百军过境,扭过头对?吕代柔笑起来,道:“看来就是它了。”
话还未落,便?一扬手,短剑直直向吕代柔而去。
吕代柔睁大双眼,吓得一动不敢动,知道察觉一阵剑风从耳边擦过,她才喘着气,瞧向闻灵,只?见她用手指捻起剑刃上的发?丝,吹落在地?,对?她道:
“果然是把好剑。”
吕代柔一把跪在地?上,愣愣地?说不出话来。
闻灵走过去,从她手里拿过一直抱着的东西,道:“这是吕让母亲的牌位吧,上头的这些划痕是你划的?这么恨?怎么不干脆毁了它?”
良久,吕代柔终于苦笑了一下,仰起头来,道:“我为?什么要毁了它?”
她已经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往日那些不敢为?人言的话,便?一股脑说出口,于是大声道:
“我要每天在她的牌位上划十遍,叫她在地?狱里生受挖肉之痛,我要用最?恶毒的话来诅咒她,叫她落入阿鼻地?狱,永世不得超生,叫她日日都要跪在我阿娘面前赎罪!”
她话说得太急,不断地?喘气,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缓解她内心的痛苦。
闻灵将牌位在案桌上放好,转身道:“那你阿爹呢?”
吕代柔一愣,不明白她这话什么意思,“什么?”
闻灵抚摸着短剑的剑鞘,悠悠道:“你的阿爹只?喜欢吕让的阿娘,你觉得她对?不起你们,怨她,咒她,那么你怎么对?你阿爹的?也?是每日如此么?”
吕代柔急起来,“你混说什么!是贱人勾引在先,我阿爹他——”
“他什么?”闻灵淡淡问。
“他......”吕代柔咬起嘴唇,眼泪不停地?往下流,虽有意为?自己父亲辩护,却始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父亲以及吕让母亲的事?情她都是从自己阿娘哪里听?来的,阿娘说,她和阿爹成?亲后,吕让母亲便?勾引了他,破坏他们一家的生活,阿娘说的不会错的,是那贱人的错,要不是因为?她和她的儿子,吕家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闻灵蹲下,与她视线对?视。
“或许,你想没?想过,事?实是,她和你阿爹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是你母亲插进了他们二者之中。”
“你胡说!”吕代柔要起来推闻灵,被人按住,她只?能不断挣扎,“别以为?我不清楚,你是心里对?吕让那厮还有情,所以帮着他哄骗我,你们两个,全?都不得好死!”
这么多年,吕让也?是这么跟她说的,可是她不信!不信!他们都在骗她,一群骗子,大骗子!
吕代柔眼角通红,倔强地?瞪着闻灵,眼泪一颗一颗地?流下来。
听?到她说自己心里还有吕让,闻灵像是听?到什么笑话,忍不住轻笑起来:“三娘,你知道我拿这把青冥宝剑是做什么的么?”
吕代柔继续瞪她。
闻灵淡淡道:“我要拿着这把他梦寐以求的宝剑,杀了你的兄弟吕让。”
吕代柔呆住了,良久,她看着闻灵愣愣确认道:“你......要杀吕让?”
闻灵点头。
吕代柔先是一阵发?愣,然后开始慌乱:“你们找到他了?”
她如今说不上自己对?吕让究竟是什么感情,他是她和阿娘仇人的儿子,小时候,她希望老天开眼,能替她和阿娘将他带走,免得阿娘日日叹气流眼泪。
可是后来,阿娘所生的跟自己同胞的几个兄弟一个个都死了,他成?了吕家唯一的男丁,她便?只?能忘记阿娘的哀愁,与这个她讨厌的仇人之子站在统一战线,这是她身为?吕家女的责任。
如今,他兵败逃走,又被人找到,以叶荣舟的本事?,说不定很快就会在他手中丧命,她倒拿不准她是期望他死还是活了。
“舍不得?看来还是血浓于水,姐弟一家亲。”闻灵嘴角微微勾起唇角,眼中尽是嘲讽。
吕代柔闭上眼睛,有些无言以对?,“随你怎么说。”
闻灵看着她,叹了口气,说出了一个对?她来说犹如晴天霹雳的事?实,“你有三个兄弟,个个都夭折,你就没?想过为?什么?”
听?到这里,吕代柔猛地?张开眼睛,高?声问,“你什么......意思?!”
闻灵轻声道:“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若他们不死,吕让怎么出头?”
这件事?情是她重生后,在董然的府邸时发?现的。
董然自己生不了孩子,需要一个有野心但是出身不高?有软肋的接班人,而吕让则需要一个能帮他出人头地?的跳板,两人一拍即合,于是,吕家的几个孩子相继死去。
前世,闻灵只?以为?吕让利用自己杀董然单纯只?是为?了权势,后来才发?现那只?是其中一部分原因,害怕自己连杀三个兄长?的事?情暴露,才是主要原因,毕竟董然是个奸臣,杀他还有人为?他鼓掌,可若是杀兄的事?情被人知道,那他的性命可就不保了。
吕代柔睁大双眼,满脸不可置信,“你是不是在骗我?我都已经这样了,你还骗我做什么?”
她为?了吕家,数次在家族里替吕让说话,可是如今却告诉她,她帮的是个杀害自己亲兄弟的凶手!
这简直像是在拿一把刀往她心上不停地?戳。
一定是假的,一定是......
闻灵淡淡道:“我是不是骗你,三娘心里最?是清楚,不是么?”
吕代柔崩溃大哭。
一阵风吹过来,祠堂里的烛火跟着摇曳不定,灯光照在她的脸上,像是在照着一朵诉说着无尽愁苦的秋日残荷,雨水不停地?在上头拍打着,像是永远不停歇似的。
闻灵心下一阵怅然,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她已经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不打算久待,抬脚就走。
“那碗药!”身后传来急切的哭喊声。
闻灵停下脚步,静静听?着。
吕代柔趴在门框上,泣泪成?行?,满满的悔恨。
“往日是我对?不住你,可是那碗叫你不能生孩子的药真的不是我叫人给你送去的......”
闻灵垂下眼睛,淡淡道:“我知道,不是你。”
若非如此,她方才那一剑就不会是只?削掉她几根头发?那么简单了。
她扭过头,问:“还有什么话吗?这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吕代柔嚅嗫着双唇,“......杀他的时候,替我的几个兄弟多捅他几下......也?算是给他们报了仇......”
闻灵轻轻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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