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儒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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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白雾中独自一人走出的青年死了。

召国公不是宽宏大量的人，站在军帐中以召国公的野心说服他，使他放弃屠杀劫掠打算的青年在三州三郡的影响力太强。召国公不会放心他这样的一个人活着。

“国公肯听颜某之言，已经是在下的大幸。”

袍袖如雪的青年客客气气地一笑。

“不敢教国公再多为难。”

他理了理衣冠，从容地跟随着士兵走出去。

弹冠振衣，不受物之汶汶，是为公子。

即使是暴戾的召国公都不得不感叹，这关中的文人也不是全然没有骨气的。

八君之一的颜子澈就那么死在了清晨的微寒之中，临死以一己之力最后护了三州三郡的百姓一次。他的死讯传至三州的那天，就是召国公军队开入城池的那天。

三州三郡同缟素。

有一烈性的老人冲到召国公的车架之前，欲杀召国公为颜州牧报仇。不过是一个老人，提着不过是一把用来斩杀鸡鸭的菜刀，这样子想杀暴烈的召国公无疑是十分可笑的。

但是叶关易笑不出来。

老人死在街头，召国公的车队远去。老人的女儿垂着头收敛老人的尸体，叶关易走上前去，迟疑地想要说些什么，却不知道能说什么。反倒是不认识他的女子反过来含泪说，父亲是为了大义为了颜州牧死的，做女儿的虽然难过，却要为他感到自豪。

叶关易将身上的钱财全给了那名丧父的女子，在她的辞谢声中几乎是狼狈地逃走。

什么是大义？

什么是对错？

礼乐已崩，天下已乱，无序的世界里，很久以来叶关易认为这些东西已经难以分辨了。但是当老人死去，女子悲凄的时候，他才恍然发现，其实大义，是非一直都在的。

颜子澈葬于云州的山上，下葬的时候，送行的人长过整条街。

在三州三郡的人心中，颜子澈就是这样的存在。

所以任何一个夺得三州三郡的人，只要掌握这里就容不下他。更何况是野心勃勃，多疑的召国公？

入夜人静的时候，叶关易一个人悄悄去了颜子澈的墓前，他站在墓碑前，沉默地站了很久。

“你杀了我父亲，所以我杀了你，仇怨两清了。”

第二天，主动为颜子澈守墓的人发现，在颜州牧的墓碑前摆着一柄剑，一套盔甲。

作为召国公夺取三州三郡最大的功臣，叶关易本该从此得势。但是在召国的军队开进云州城池的那天起，原本的云州都尉叶关易就从人们的视野中消失了。

而在扶风州的一处偏僻小城中，多了一位默默无闻的陶匠，专门替人们烧锅碗瓢盆。收钱极低，若是来买的人家里实在贫穷，他还会倒贴点钱给那人。街坊邻里不知道他的来历，知道他姓叶，无儿无女，孤身一人。

封侯拜相的野心在解下佩刀的时候，就一点儿也没剩下了。

叶关易想，就这样吧，一生默默无闻地，最后死在他出生成长的扶风州土地上。

谁也不知道他曾经恨过谁，又曾经做过什么样的事情。

粗茶淡饭，此生寥寥。

但是他忘了，连君王将军在混乱的世道里也命若朝露，更何况是流离播越的百姓？云州，惊鸿州，扶风州的百姓之所以能够如常耕作生活，是因为有一位心怀仁义的州牧，他守住了这片土地。

现在，三州三郡的百姓没有这样的一位州牧了。

统率这里的召国公并非仁主，苛税极重，虽召国公迁徙自此的北民受草原三十二部影响，素好武力，惯于滋事，欺压州民。短短几年间，原本还算安宁繁华的三州三郡迅速地败落，百姓能逃的逃走了，不能逃的就在此苦熬着。

每每目睹这一切，一个念头就不由自主地升起来。

如果……如果颜子澈没有死，三州州牧依旧是他……

然而更深的灾难却在后面。

召国是倚仗着草原三十二部的支持才强盛起来的。这一代的召国公却又是野心勃勃的人，召国背弃了与草原三十二部的盟约打算据中原自立为帝，不肯将领土拱手相让的时候，草原三十二部的铁骑重新出现在了中原的大地上。

当初汗王最精锐的苍骑兵覆灭在北辰末年的丞相苏谨安之手，震慑了草原的部落长达数十年，以至于后来继位的汗王阿赫奴退出西关，不敢轻易踏足中原大地。

但是时间过去了那么久，苏谨安也早已病逝，经过修生养息，新的苍骑兵组建起来。

草原三十二部对中原的野心与日俱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