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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男孩抿着嘴,坐起身来,真的像个哨兵一样小心翼翼又紧张地监视不远处的军队。二十辆囚车被铁链锁在一起,晚上没有士兵乐意伺候这群活“羊”,大小解都得在车上。沈寒香观察了这么些天,被俘的多是有钱人,兴许那些外来者是要用他们去换取赎金。每辆车有一个角落用来撒尿,夜晚很冷,骚臭味并不明显。但这还是让女人们难以忍受。曾经有个容色艳丽的少女提出不能这样,士兵仿佛听了什么笑话,一把将她拽了出去。

那场□□持续的时间沈寒香记不清了。

但从那之后,女人们都成了温顺的羊。男人们为了保命,个个装聋作哑,只有那女子的哥哥,在照顾她三天三夜之后,黎明来之前,周围人发出惊叫,他们已经成了两具僵硬的尸体。

妹妹是被掐死的,哥哥则咬断了自己的腕子。

他们很安宁,最后被叉出扔在路上。沈寒香最后看见那对兄妹的样子,是他们像两个缝得不太成功的布偶,歪在那天清早因为下雨有点泥泞的道路上。

“你快睡。”男孩的语气十分不耐烦。

“你叫什么名字?”沈寒香凝视着他的眼睛。

那十秒钟似乎男孩在考量她是否值得信任。

“也许我们中的谁会早死,谁会活下来,我告诉你我的名字,我叫沈寒香,是京城梦溪县人。你要是活下来,逃了出去,得替我去梦溪县报丧。”沈寒香顿了顿,她怀疑这六岁的小孩能不能懂什么是报丧,但还是把话说完,“你能办到的,对吗?”

男孩的眉毛难受地拧在一起,“你怎么这么……非得死不可吗?”

“万一呢?”沈寒香坦然道。

“我叫孙严武。”小孩拉起她的手掌,在她的掌心里写下自己的名字。随即沈寒香也依样画葫芦,在他手心里写她的名字。

“你是哪里人?”

“庆阳郡。告诉你也没用。”孙严武不耐烦地摆摆手,“我是不会死的。你最好想办法活下去。”

沈寒香嘴角抿了起来,她疲倦不堪地合上眼睛,心里却涌动起一股强烈的求生欲望。在这样的境地里,如果孤身一人,很容易就选择放弃,但连个小孩都这样坚定,她也得活着。

被士兵猛烈的鞭子声惊醒时,沈寒香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天还没亮。孙严武趴在她的怀里,也刚醒来。

“下车下车,快,你们这群死羊,快点下车。”随即鞭子猛抽在人或车身上。

沈寒香抱着孙严武矮身钻出囚车,这是连日来他们第一次下车,没有人想逃跑,或者说,没有人能逃跑。四周都是兵士锋利的刀尖对着,俘虏们又渴又饿,严重睡眠不足,个个身歪足痛,根本没法逃跑。

“站好!”粗鲁的士兵将孙严武扯开,推到另外一队人中去。

“男人女人分开站好,不许交头接耳。”喝令声生硬,外来者本来说的话并不是这种。

沈寒香的视线跟着孙严武,直至看不见他了,才转过头来。她的脸被自己抹得很黑,经过了这么多天行军,所有人都灰头土脸。她舒展开背脊,浑身酸痛带来活着的真实感。

紧接着所有人集合完毕,从刀锋列队之中走出来个像长官的男人,厚厚的毡帽掩盖着他三分之一的脸。

皮毛之下的鼻梁高挺,嘴唇刻薄,肤色黝黑,皮靴一直包裹到他的小腿之上,那壮实的腿脚让人觉得只要被踹上一脚就会当场毙命。

沈寒香垂下眼睫,心想,也许要到达军营了。

那男人走到队列之前,开口竟然是流利的官话——

“我们是西戎的部队,还有三个时辰,你们就会到达我们的大都。之后我们会奉上纸笔,请各位写一封‘家书’,只要听令行事,我们不会伤害各位。”

人群中开始窃窃私语。

女人们则惶恐地左顾右盼,沈寒香与旁边的女人匆匆对视一眼,她看得出,女人很害怕,嘴唇一个劲抖颤,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她面黄肌瘦。也许洗掉脸上的泥土,她也是这副模样,干燥的风沙早已经带走女人们雪亮的皮肤和润泽的嘴唇。

“那你们什么时候放我们回去!”有个童声问。

冷汗从沈寒香额头上滋出来,她禁不住皱了眉头,手掌紧攥成拳。

很快,士兵们找到发声的人,那瘦小的身体被推搡着带到人群前面。他的个子还不到敌人长官的腰。

孙严武倔强地仰着脸,带着初生牛犊的勇气,唯独一点细微颤音泄露出他内心一点就着的恐惧。但他又问了一遍,“你们什么时候放我们回去,回我们的家去,我们不是牲口,你们不能用鞭子抽我们。”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时间在下午两点。(づ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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