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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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灵霏有时会觉得很好玩。

也不知道是古时哪个贞洁烈女还是老派父子发明出了“三从四德”这句话。虽说时下守贞的风气并不盛行，但若真有贞烈女子，朝廷也是要表彰一番的。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听起来男人似乎拥有了至高无上的地位，能主宰一切。

但这世上又有孝道一说，一个男人，无论如何，难道真要去做他的母亲的主？而一个女人，似乎也只有当她有了儿子，才能触碰到权力的边缘。

在某种程度上，陆灵霏的母亲郑夫人和祖母平南侯太夫人已经达成了一致意见。今上锐意革新，力图压制藩强，对代国公府这样掣肘着他的权臣世家的忍耐度也似乎到了再不能忍下去的边界。故而在这个时候，不论代国公和杜皇后心里有着怎样的主意，至少在天子的心中，杜碧心都绝对不能成为太子妃，甚至是下一任的皇后。

而平南侯府的府兵虽远不能和代国公府的西北重兵相提并论，却也是天子在京中唯一能依仗的武臣了。陆灵霏的胞兄陆明衍才学出众，得到天子的重用，陆灵霏的堂兄，已故伯父的儿子陆明琛则年少弃笔从戎，如今已是正三品的怀化将军，半月前奉命前去西南剿匪，至今尚未归家。

应该说，天子若是属意陆灵霏来做这个东宫妃，也是情有可原的，至于陆灵霏情不情愿，这又有什么要紧？

太夫人和郑夫人也不一定只是为权势富贵而心动，实在是在这个无处坟茔不四起的年代，家族的延续才是最重要的事情。比起那些在睢阳城里为了守住城池而被烹食的女孩，陆灵霏能得到家族的庇佑，平安成长，已经是一件极幸运的事。这么想着，陆灵霏忽然觉得嫁给一个傻子也不是不是那么悲惨了。

……

陆灵霏十二岁之前随郑夫人住在梅兰榭，十二岁之后则搬到了自己的小院子。陆明衍则不同，他是平南侯世子，被平南侯和太夫人看重，自幼由太夫人亲自抚养，直到搬去外院。

在走回自己的小院子的路上，陆灵霏终于想起了陆明衍还拿着《太平广记》在等着自己，干脆绕过游廊，穿过垂拱，直奔他的书房。

陆明衍果然在书房里伏案写着些什么，陆灵霏本想悄无声息走过去吓他一跳，但陆明衍极敏锐地觉察到了她来，起身的同时迅速地把方才写的一叠东西倒扣在了镇纸下。

陆灵霏笑了，“哥哥在给哪家女郎鸿雁传情呢？”

陆明衍看她一眼，无奈地道：“是些正经事，不该你知道的。”

陆灵霏摊开手，笑嘻嘻，像小鹿湿汪汪的清澈眼睛亮晶晶的，向他讨要：“喏，我的书拿来。”

陆明衍看她一眼，转过身去取书。

陆灵霏就靠在他书房供他平时小憩的罗汉床上，看起书来。陆明衍是拿她真没办法，想继续写刚才的文书，看着她认真看书的模样又忍不住提醒：“那里背光，看书也不仔细着眼睛。”陆灵霏就搬个胡凳，挪啊挪，挪到他旁边，继续看。

陆明衍嘴角弯了弯。

日光懒洋洋的，穿过绿纱窗，照在了她的发旋上，晕染开了一小抹金色光芒，但却是柔和的，并不晃着眼睛。长安的冬日，这样暖和的时候实在不多。

陆明衍回过神，另外抽出一张洁白宣纸，另写起了他物。

直到他发现身旁的小姑娘肩膀抖动了起来，眼泪把书页浸湿了。

他说：“我不会让你嫁给东宫的，别担心。”

陆灵霏摇摇头，声音含混：“哥哥在说什么呢！我只是……看着这书里的故事伤怀罢了。”

陆明衍抬手，从她手里把书抽走，陆灵霏回过神来要去抢，却怎么也够不到，气得要挠他。

陆明衍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我是说真的。”

陆灵霏笑了，十四岁的小姑娘说起话来却有不输二十四岁的理智冷淡：“东宫殿下有什么不好的？能做东宫妃我还能不乐意？就怕公主邀的女郎们春华秋实，各擅其美，看不上我呢。”

陆明衍看着她，漆黑眼睛闪了闪。她不太能懂聪明人的脑袋里在想什么，夺回了书，又躺回了罗汉床上。

陆明衍高举的手臂就这样停在了半空。

“我会永远护着你的。”他轻声道。

陆灵霏撇撇嘴，“嘁”了一声：“说给我以后的嫂嫂听去——”

他的妹妹，小时候只有那么小小的一点，转眼已经长成一个美丽少女。

他不能不动容。如果可以，他愿意用自己的一切来庇佑她一生安康。

陆明衍闭上眼，回想起自己偶然在宫中见到东宫的模样，眼中闪过一抹狠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