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第 3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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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清再度醒来的时候发觉自己正卧在床榻上，才刚刚得知自己苦苦搜寻,流失在外的儿子不是别人,正是自己最为赏识的爱徒,下一刻却就被告知这个还没来得及认回来的儿子连人带马车滚落山崖,音信全无。

杨清在大喜大悲之下直接晕了过去。

丈夫突然在书房中怒火伤身以至于昏厥，这么大的动静自然不能瞒过小谢氏。此刻小谢氏坐在床榻旁,看着丈夫青白灰败的面色，他们二人到底做了十几年的夫妻,感情再微薄却还是有的。小谢氏以为他只是骤然间痛失爱徒,于是拿帕子掩着面劝慰他道：“明衍这样出众的孩子,好端端的，怎么突然间就没了？大人也不要太过伤怀了，明衍向来敬您如师如父，若是知道您为他哀痛毁身，想来泉下有知……”

杨清猛地直起身，打断她：“住嘴！”

小谢氏被他吓了一跳，拿帕子抹脸的动作都一滞，不等她柳眉倒竖,诘问杨清,杨清已然是不由分说地痛斥起来：“不过半日的工夫，尚未派人仔细搜寻过了，就贸贸然断定生死，这不是在诅咒明衍是什么？！”

小谢氏也怒了，为自己辩解道：“大人这话说的,像是妾盼着明衍不好似的！明衍不好，妾又能有什么好处？！妾还盼着陆明衍长命百岁，加官进爵，让妾的阿宁来日做个诰命夫人呢！死生有命，富贵在天，他遇上这种事，难道还要来怪妾么？！”

又说：“是平南侯府传的音讯，平南侯夫人刚出月子，就失了一对子女，当场哭昏过去了……”

杨清却像是忽然间抓到了什么似的，茫然的双眼陡然放出一种厌憎刻骨的神采，脸色阴沉，咬着牙：“哭昏过去？怕是猫哭耗子罢了……”

小谢氏一时间宛若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大人这话说的，孩子都是母亲身上剜下来的肉似的，骤然失子，岂能不痛……”

但不等她说完，杨清便不耐烦地一挥手：“行了，你且回去，我这里不必你了。”

小谢氏又恼怒起来，抓过榻上供杨清依靠的竹枕头，往他身上胡乱一丢，啐了一口：“你当我乐意见着你么？老匹夫！”

……

平南侯府内此刻已然成了一锅半滚的粥。惊慌失措和焦虑不堪使阖府上下都像一盆滚烫的热汤，偏偏一想到最坏的可能，众人心中又仿佛是在数九寒天被从头顶浇下一桶冰水。灼心燥热和刺骨冰寒交错，进进出出的人无不耷拉着脑袋，既怕主人骤然失子，迁怒到他们身上，也着实为陆明衍和陆灵霏这两位少主人感到一丝惋惜。

陆灵霏谦和仁爱，陆明衍前途大有可为，怎么看都是长安城中那些声色犬马，放浪形骸的贵族子弟不能比拟的。

世子和六娘子身遭不幸，生死莫测，平南侯的一头黑发，一夜之间就见了雪色，郑夫人不过刚刚出了月子，就遇到这样的变故，又要一面派人去陆明衍他们途经的山道察看，又要处理府中乱糟糟的人事，还要死守消息，防着病中的的太夫人知道这件事。

不过半日，郑夫人本就不见血色的面庞迅速地消瘦了下去，眼底带着重重的青色。

平南侯调动了神策军，在长安城内外大肆搜索，此刻不在府中。

婢女都被遣散了下去，郑夫人独坐在空空荡荡的梅兰榭中，一眼看见了软榻上放着的小小肚兜——那是陆灵霏动手绣给弟弟的，想到那日自己在盛怒之下没有及时地拦住女儿，再想到陆灵霏往日的贴心，郑夫人不由放声大哭起来。

朱媪在屋外驻足，默默地站了许久。直到屋子里的哭声渐渐地变小了，才伸手，推开屋门，走了进去。

郑夫人抬起头，方才哭得声嘶力竭，此刻嗓子沙哑，已然说不出话来，只有一双眼睛通红，仿佛能渗出血来。

“夫人永远在后悔。”朱媪说。

“最开始，夫人想出偷龙转凤的法子，混淆侯府血脉的时候，奴婢就告诉了夫人，此计太过凶险，纵然能瞒得过一时，也难以瞒得过一世，可夫人说，能瞒得过一时便已经足够了。”

“可是过后，二公子和四娘子越长越不像，夫人就后悔了。夫人想要借宋姬之手除掉二公子的时候，奴婢就告诉了夫人，一旦这一计又不成，老夫人必定会起疑心。果然过后老夫人就将二公子养在了自己身边，您连寻常见上二公子一面都不能，更不用说将二公子除去。”

“二公子和四娘子都渐渐长开了，却越来越不像，您又后悔了。怕这事泄露后，老夫人和侯爷定然不能宽宥您。您不能除去二公子，所以一时糊涂，竟然选择捂死了四娘子。”“这十几年来，您没有一天不为这件事后悔，可是夫人，您为什么在这件事上又做出了悔之晚矣的决定！”最后一句话说完，朱媪已然是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