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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明衍并没有将救下郭淹的事告知陈王。

他实在是太了解陈王这个人了。

郭淹的上书让陈王欣喜若狂,感觉自己如有神助。但他却从没想过要伸手搭救身陷囹圄的郭淹。愿意无他,好不容易出现一个愣头青,一把揭破了杜皇后苦心经营多年的隐秘,此刻若出手,岂不是引火上身?

更何况,郭淹不过徒有忠肝义胆,对他的大业毫无襄助,他当然不会为了郭淹而大费周章。

如若让陈王知道自己耗费千金,冒险收买刑狱,搭救郭淹,即使一时间碍于他们之间的合作,不能表露出自己的不赞同,心中也一定认为他此举太过多事。

但就像他从前告诉陆灵霏的那样,“也许会有人这样做,但那绝不是他。”

他天生早慧,早早地就意识到了权力能带来的巨大不同,也竭力试图在这条路上走得更远。但在某些时候,他仍然愿意去坚持一些在旁人眼中可笑的尺度。

他和郭淹从前没有交往,日后郭淹也未必能对他有什么襄助,但陆明衍觉得,世道行到了今日,有人畏惧权势如虎,有人追逐名利像鹫,但还有人有着那么一分的赤子之心。天下之大,他暂时还不能去改变,那么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稍微耗费一些心思和钱财就能保全一颗赤子之心,还是很值得的。

……

千金对于寻常人家来说,一生都难以企及,但对于杨清来说,实在是不值一提。他虽然向来不耻父亲杨太公宠妾灭妻的行径,却又不得不承认,父亲留给他的万贯家财在朝政上对他大有裨益。所以,当杨忠告诉他,陆明衍从他自己的庄子收成中支出了千金,只为买下一只波斯猫儿,他也没皱一下眉头。

陆明衍回到府中之后,杨清就陆陆续续地将自己名下的大量田地和铺子给了他,平日并不过问,只是这次。

说不清是不是出于一种莫名的补偿心态。

又或者只是因为突然发现自己后继有人,惊喜太过。在知道陆明衍是他和万寿长公主的亲生子之前,他早已做好了准备,除却给女儿杨宁留下的丰厚嫁妆,其它的一切,在他百年之后通通捐作族产——他一朝身死,不再需要打着“孝顺”的幌子了,就绝不会让柏氏那个老妇和她的子孙继续过着富贵的生活。

不过千金着实是个有些庞大的数目,也从未听说过西市那些胡人卖猫儿能卖到这种价钱,所以杨清还是短暂地从案牍中抬起了头。他看了一眼杨忠,随口问道:“那猫儿呢?”

杨忠的脸色很是为难。

杨清放下手中的笔,又看了他一眼:“怎么了,有什么说不得的?”

沉默了一阵,杨忠才道:“那猫……送去了平南侯府,给了陆六娘子。”

杨清笔下停顿了一下,然后道:“到底兄妹多年,安儿这孩子心中还是挂念着这个妹妹的。”

杨忠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退到了一边。

陆灵霏为难地看着婢女怀中小小的雪团,细长尾巴在她的眼前勾啊勾,仿佛一根羽毛将她的一颗心都搔得怪痒的。

她想让婢女将这猫带走,还给陆明衍,但这猫却有所察觉,刚才还雌伏着,此刻却突然从婢女的怀中伸直了身子,懒洋洋地抬起头来,露出了一双蓝宝石般漂亮的猫眼睛。

几个年纪小些的婢女已然有些跃跃欲试地交头接耳起来:

“这猫儿可真是可爱得紧。”

“谁说不是呢,好想摸上一摸呀~”

“你说女郎会不会留下这只猫儿?”

还有胆大的,凑到陆灵霏跟前:“娘子,您瞧这猫儿多可爱呀……便留下来吧。”

陆灵霏侧耳听着她们略有些稚气的话,有些想笑,那猫儿更是趁着她一个没防备,一跃扑到她怀里。这猫儿看上去小小的一团,像是刚断奶不久的,又漂亮又温顺,陆灵霏的语气也不由地软化了下来,“……那就留下这猫儿吧。”她转过头去,眼巴巴地看苑氏,像是想给自己找个支援一般。

她小时候便喜欢这些猫猫狗狗,可郑夫人嫌弃这些都是玩物丧志,陆灵霏若敢养,郑夫人想来就敢将这些都扔出去。

可眼下,郑夫人已经有好久没有管过她了。

她的一颗心都扑到了刚刚出生三个月的小儿子身上,甚至忘记了今天是陆灵霏的生辰。

陆灵霏伸出手,轻轻地摸了一把猫儿柔软的背,抬头看了一眼那个传话的婢女,好一会儿终于叹了口气:“你去告诉杨公子……这猫儿我很喜欢,就收下了,替我谢过他的好意。”

随着陆灵霏的这句话,几个年龄不大的婢女纷纷欢呼一声,凑上前来,逗弄起陆灵霏怀中的小猫。

猫儿不胜其烦,将头埋到陆灵霏衣襟前,发出微弱的喵呜声。

一旁的苑氏也不由莞尔。陆灵霏出生才三日,苑氏就到了她身边,一照顾就照顾了十几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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