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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
伴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号,岑府的日子彻头彻尾翻了篇。足足过了数日,才有岑青音的心腹丫鬟视死如归寻进来,末了便瞧见那副惨状。
岑青音迟迟昏迷不醒。除却受了惊外,大夫再说不出旁的什么,只道是,人事已尽,听天命。
而岑威已然落入残局的书房里头,有一只遗落的京戏面具。毋需副官指认,便是那往日里一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夫人,心中亦做了推断。不会错,除却他们,不会有他人。
以血代墨,那屋子里处处写的通通是这二字——
天命。
那面具自正中被劈了一刀,断裂开来,才因此遭弃。
刀是岑威的□□,干净利落。若非能如飞鸟铩羽般猝然躲闪,那只怕,断的便不是面具,而是项上人头了。
拿到那只面具时,唯有岑韶越当机立断,泪水沾湿衣襟后忿然唾骂:“我定要亲手杀了这刺客,捣天命老巢,为父亲报仇!”
并非是其他人不想为父寻仇。
只是在瞧见那只面具时,岑平也好,岑络也罢,无一不是陷入沉痛的不语当中。
杀天命以报私仇,绝非易事。
敌暗我明,更何况这刺客深不可测。
就在众人深知报仇难于上青天的时刻,只听一个声音风平浪静道:“不错。”
浸在仇恨中不可自拔的岑韶越幡然醒悟,顺着周遭人一同往后头瞧去。是滞云。岑滞云靠在门前,不晓得在一旁观望了多久。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怎能不报?”
滞云一字一顿说道。
且说他院。
岑威出殡时,青音抚棺痛哭直至昏厥,后就再未露过面。闭门谢客了大半年,往外头说是六姐儿日日哭泣,夜夜梦魇,惊惧过度,剩一口气撑着。实则身心俱是重伤。
夫人嫌晦气,鲜少亲自去见她,却时不时差人来问。
岑威暴毙,满屋子繁华眼看着要塌,难;院子里数不尽的哭哭啼啼,更难。难上加难,再加上这时局,最坏的打算也做了。
过了大半年,对外称能吹些风了,严鹊娘是头一个来的。
她握住青音的手,不舍地摩挲着,没完没了地哭:“青妹妹可要教嫂嫂心疼死了。公公去了,若是还要带上小姑子一块儿,鹊娘倒不如一头撞死罢了。”
“如若父亲舍不得我,也是青音的福分。”青音柔若无骨,弱弱侧过脸。一滴泪沿着眼角落下来,滑过太阳穴,落进绵绵长发里。
许是说到伤心事,岑青音便不再作答了,只默默蜷着身子,好如于自个儿羽毛中休憩的鸟。严鹊娘疑虑地瞧着她,兀自说下去:“我查‘天命’已有小半年。正如你所说,他们的头儿不止是个戴面具的男子那般简单。虽说没什么凭证,但我猜测,是姓诸的——”
语毕,鹊娘又环顾四周确认了一番四下无人,随即立起身来:“追查此事害我折了不少人。不过事关公公,也是应当的。”
严鹊娘离去了。
岑青音静静平卧着。良久,她抬手擦去眼泪,面上不曾有过半分哀戚,冷冷道:“有何贵干?”
岑滞云自帘帐后不紧不慢徐徐步出,径自取了茶杯倒水。他风轻云淡问:“要不要出去逛逛?”
口吻和他先世在山上时问她要不要再转转一模一样。
青音已坐起身来,此时长发缱绻垂在消瘦的颈窝,素面朝天未着妆容,却恰如其分透着温和的静雅。她目不转睛盯着滞云,猜不出他的用意。
“心病本就是托辞,伤也好了大半,”滞云走到她跟前,俯身为的不是吻那孤芳自赏的幽兰,而是垂下头,好如走兽与同类嬉戏,收起獠牙,轻蹭她额前碎发,“成日待这棺材似的地方,不闷?”
他朝她摊开掌心,青音终究按捺不住。她推开他,摇了摇榻前金铃起身。珍珍进来,对少爷在一事早已见怪不怪,埋头规规矩矩伺候。
由丫鬟为自个儿点唇时,青音挥开问:“去哪?”
“你想去哪?”
“哥哥有本事带青音去么?”戴孝期间,可不是能轻易抛头露面的。外加还要顾虑夫人的眼光。
“就凭这声哥哥,豁出性命也得如你愿啊。”岑滞云调笑道。
青音想去的着实也不是什么冷清地儿。她许久没去过集市了。年幼时去的次数也不多,大多时候,她总是姊妹里没那么贪玩那个。
闷得慌了,竟想起来。
岑滞云领着她翻岑府的墙出去。
青音牵着裙摆,面上有些左右为难,倒教滞云吃了一惊。他沉默半晌,问:“你该不会没翻过墙吧?”
她顿时恼了:“大家闺秀,没飞檐走壁过有何奇怪!”
“这可称不上是飞檐走壁,”嘴上这么说,岑滞云却左右兜转着替她寻起好的位子来,“你都没溜出去过,好没意思。”
末了他走到地势高些的地方,弯曲膝盖,略扬一扬下巴,道:“踩着上去。”
到了这地步,青音也推辞不得了。她咬牙,踩踏着岑滞云攀住墙。滞云立刻去扶她,他到底是老手,不费什么力气,就教她稳稳当当蜷在墙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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