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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过年,还有一个月就休朝了,皇帝正准备带着蒋贵妃去温汤行宫休养,然而今晨的朝议却将此事永久性地中断了。
这天,陈昕阳手持一本卷宗进殿,长跪堂前不起,直言其父之死另有冤情,一时举座皆惊,皇帝皱着眉头逐一翻过太监呈递上来的卷宗,当看到中间夹着的那张地图时陡然沉了脸,那分明就是张京郡的简绘图,上面洋洋洒洒印了十几个红点,分别标注了地名,而其中两个便是当初起火的铸造坊和前户部侍郎的府邸。
“陈卿,这是何意?”
陈昕阳叩首,微冷的嗓音回荡在殿中:“回皇上,此物乃微臣在家父书房寻得,藏得极为隐秘,家人皆不知晓,微臣仔细端照过上面的日期,乃是去年家父被杀前落笔,所以微臣不得不怀疑,此事与家父之死有莫大的关联。”
皇帝按着那张纸的力道又重了几分,略一耸眉,道:“你的意思是……主导毒杀案的凶手并非北戎刺客而是余庆?”
“不尽然是。”陈昕阳刚说了四个字便感觉芒刺在背,他没有管这股深重的杀意从哪来的,继续陈述道,“皇上请看,这张地图上的标记之处多半还在经营,而余庆早已畏罪自杀,可见他只是做了替罪羊,真正私铸银钱杀人灭口的一定另有其人!”
朝堂上忽然陷入了一种可怕的静默中。
谁都知道当初接手余庆贪银案的是齐王,抄了家上缴到户部的不足三千两银子,而这张地图上分明印着余府地下深处也有个藏银窟,若属实的话,齐王不是自己贪了就是悄悄毁掉了,贪了倒还好说,毁掉的话就值得深思了。
皇帝一早便明白其中的弯弯绕绕了,脸色难看得半天没作声,群臣道是他有心袒护齐王,没一个敢说话的,熟料此时薄湛出列了。
“皇上,此事严重涉及到京郡的治安、商事及民情,臣身为京畿守备营统领,理应身先士卒,恳请皇上允臣彻查此案!”
一向装作透明人的云怀破天荒地插了一脚进来:“儿臣附议,愿与靖国侯一同协查!”
骆谦立刻眉眼冷沉地接道:“臣反对,仅凭一张不知来历的地图便要推翻两个大案,这为免也太过草率了,退一万步讲,就算这张地图是真的,陈阁老究竟是为了查案还是他本人就是参与者之一,这都不好说。”
姜还是老的辣,寥寥几句就把脏水泼了回来,陈昕阳气得直抖,朝臣们面色各异,然而他们都没有注意到,殿外站着的小太监已经悄悄消失了一个。
霍骁看得清楚,明白他是去报信了,这样就算要查,等齐王和丞相把赃物处理干净也就查不到什么了,于是他立刻似笑非笑地说道:“丞相大人也不必如此大动肝火,究竟这张地图是否属实,查一查这些标记点不就知道了吗?”
骆谦猝然回头望着他,目光森冷,令人不寒而栗。
“儿臣觉得可行。”煜王拱手上前肃然道,“横竖这些标记都在京郡之内,最多三天便可查清,儿臣愿带领天袭营士兵协助三弟及靖国侯,请父皇恩准!”
皇帝看了齐王一眼,冷然吐出一个字:“准。”
轰轰烈烈的大搜查就这样开始了。
时间还是宽裕的,说是三天,两天不到就把地图上所有的铸银窝点翻了个底朝天,当然,这是因为薄湛早就让梁东领着亲信分守在各处,只消一声令下就把人控制起来了,云怀他们再领着人去不过是走个过场,不然真等到一个个查过去,那些人早就闻风而逃了。
事实证明,耗费一年多查来的东西,回报也高得超乎了他们想象,抓获匠工一百多人,收缴白银五十万两,一天之内全部运回了天都城。随后煜王亲自组织三司会审,连续审了几天几夜,把涉案官员一个个挖出来,从知府小吏到钦差大臣足足有二十人之多,清单列出来交到皇帝手里时,整个御书房被砸了个稀巴烂。
再往后就不干他们的事了,皇帝驾临三司,亲自审问涉案的三品大员,得出结论之后当即判了斩立决,家眷流放雁荡关,然后就到了齐王,亲王头衔被削,幽禁宫中,重见天日遥遥无期,而从始至终都是主心骨的骆谦反倒安然无事,如同一棵参天大树般屹立不倒,堪称奇迹。
到此也不过才半个月的光景。
在旁人看来,这是煜王和怀王联手的一次巨大胜利,一个获得了名声,一个占据了地位,将剩余利益瓜分得干干净净,实为大胜,然而在薄湛和云怀看来,这一次实在败得彻底。
“私银一案引发如此大的祸端,江南和边关深受其害,危殆深远,到头来只换了个亲王的头衔……”云怀叹了又叹,眼底尽是失望,一腔公正和仁义无处宣泄,囿于心中,如烈火焚烧,时刻难安。“你怎么到现在还看不透。”薄湛举盏与他碰了碰,黄汤下肚,灼心灼腹,到了嘴边就成了讽笑,“多年前你远走边关,一为捍卫疆土,二不就是为了躲开这糟心的朝局,区区几年,你能指望它有什么变化?还是觉得煜王能将它收拾得海清河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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