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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煦玉便命衙吏将那鞋子取来比对,结果自是完全相合。此外又有衙吏前来回报曰在兴安的房中亦发现了大量类似的泥土脚印,因是降雨之故,兴安前往花园掩埋行凶之物时需得掘土,泥土湿润,自是沾了许多在鞋底,随着其主行动而留下痕迹,恰巧留在了兴安房中。此番煦玉则对堂下的兴安说道:“此物既为刺客留下的,如何此物于你院中地下被发现,院中泥土鞋印亦在你房中,你尚可解释一番;抑或你有那证人可证明行刺当时你人在他处,亦可证实你之清白……”此番不及那兴安辩解,一旁的董毓葆便亟亟开口说道:“林大人何需赘言,鞋印泥土在此人房中被发现,此人嫌疑最大,命人摆下刑具,拶指棍棒地伺候一阵,还怕有甚抵赖狡辩的都悉数招了……”说着便转向那兴安问道,“此番可是你潜入学署意图刺杀林大人,又是何人指使,你且悉数招了,省得我们添这许多麻烦,你还徒受皮肉之苦!”
这兴安见自己主子已是自身难保,即便再行隐瞒如今亦无人可维护自己,何况这座上林大人胸有成竹,一旁董刘二人亦是来势汹汹,皆是不审出个结果誓不罢休之状,不若将自己知晓之事尽数招认,尚能少受些冤枉罪。如此念着方答道:“回大人,当夜奉命入署行刺林大人之人正是小人,小人乃是受了家主指使……”
此番听罢那兴安之言,座上煦玉倒也神色淡然、不辨喜怒,董刘二人面上则是洋洋得意,行刺钦差之事水落石出,他二人便有了交待,忙不迭令那兴安写了供词并签字画押。另一边跪着的周家椽则气不打一处来,这兴安一招供,自是将他这一幕后主使的罪行坐实了,他便也百口莫辩。只见那董毓葆转向自己问道:“周家椽,此番你指派之刺客皆已悉数招认,你还有何言可说?”
那周家椽垂首,咬牙切齿地寻思片晌,手下文童武生皆已悉数招供,如何还有自己这个主谋翻案的余地。正兀自不甘心地沉默着,便听那座上董毓葆将惊堂木拍得震天响,命他莫要抵赖拖延,速速招认了。随后只见那同知亲自递来纸笔,令自己将供状写了。
待审实周家椽等人之罪,煦玉方拉下脸来,此番南昌周家椽案涉及面之广之深实属罕见,其影响深远,严重危害南昌士风考风,遂煦玉判决亦是铁面无私,绝不容情。他素昔为人便是嫉恶如仇,如今更是为除此地毒瘤,惟用重典,只道是不下猛药无以医其痼疾。
此番周家椽之案所涉及之人皆由煦玉亲自定了罪,命衙吏写了卷宗,此番周家椽所犯共五条罪状:
其一,鬻贩枪替;其二,拉榼讹诈;其三,滥保包揽;其四,滋事扰民;其五,雇凶行刺钦差;以上诸罪,实不可恕,剥夺其举人资格,即刻收监,秋后问斩。
武生武继志,素行拉榼讹诈恶举,不法多年,横行乡里,鱼肉百姓,实属周家椽从犯,剥夺其生员资格,即刻收监,秋后问斩。
武生兴安,行刺钦差未遂,剥夺其生员资格,判处终身□□。
其余周家椽名下涉及枪替的文童,悉数剥其功名,开除生员资格,情节严重者□□三年,较轻者枷号三月以示惩处。
其参与拉榼讹诈之武生,其教习一并连坐,俱剥夺其生员资格,情节严重者□□三年,轻者枷号三月。
为周家椽枪替作保的廪保,则是知法犯法,罪加一等,皆剥夺其生员资格,无论轻者重者,一律处流徙之刑。加以“滥保”勘语,一律革除,永不复用。
却说待此番煦玉将此案所涉及众人宣判完毕,为数不少之人因难受重刑皆跪地乞恩求饶,其中有那自诩才高能文之资深廪生者,欲凭己之才乞求煦玉开恩,免其流徙重刑。煦玉见状将身子往座上靠了,从袖中抽出撰扇啪地展开于手中轻摇慢扇,冷笑一声对曰:“既知今日之果,何行当日之事?你道是欲凭己之才,本官倒欲见识一番,是何种博古通今之伟才尚需本官格外开恩。”
一旁的蔡新史调二人见状便知座上煦玉被激起了性子,心下直怨这廪生不知深浅,戴罪之身竟敢在煦玉跟前叫板,逞才显能。不知素昔惟有这大才子在他人跟前逞才显能的份,他人何敢造次。惹着这大才子动了真怒,不将人驳得体无完肤、一败涂地便也誓不罢休。
此番果不其然,只见那廪生自诩年高资老,所学甚杂,不拘以何诗何文出口发问议论,却皆为煦玉同样以诗文驳回。又以训诂、考证之类相难,不料一个词该生提出十三种解释,煦玉则提出十九种,且俱有出处。又比经解,论及《易》之注疏,该生惟知后人注解不过五六十种,大言不惭地自夸曰看过上百种之多。煦玉则道尚看过不过九十三种之多,又将这九十三种注家名姓、卷帙通共说了一遍,又反问该生既知上百种之多,可将自己未曾列出的卷帙皆罗列而出,那生闻言踟蹰半晌,哑口无言。此番堂上俱是文人学士,场外亦有本地生员并了官员围观,堂上的才学对决,皆令在场众人大开眼界,惟不同之处便是内行看门道,对了煦玉才学无不钦佩有加;外行则看热闹,这文人学子闹架,自有一番抑扬顿挫、沉吟推敲之趣。这廪生此番与煦玉对决,未曾将长官驳倒,反倒自讨没趣、失了面子,最终败下阵来不说,尚为煦玉训斥一通,道是读书是为明理,如今读了一世之书,尚且是非不分,黑白不辨,便也枉为读书之人。
另有廪生则自持老迈窘困,不堪重刑,乞求学政加恩开复。煦玉见状亦不容情,只道是廪保关系重大,若廪保持正,自是百弊皆无。况廪保既为秀才之中资深之人,当应洁身自好,为人榜样,岂能如此贪金重利、滥保充数,枉为圣人门徒。若他为一人破例,今后少不得有更多滥保自持年高穷困,乞求加恩开复者,岂非是纵容了滥保之风。遂此番他定需铁面无私,下死手整治方可导正赣省不良之风。却说之后这干廪生不论年老年少一并发配,有那体弱多病、老迈困窘之人支持不住,病死途中,亦有坚持至发配之地便葬身于此的。此番则不消赘述。
此番发配的发配,收监的收监,整治了一干文生武童,一时之间南昌府士子是人仰马翻,虽说此案将将断下,煦玉将周家椽等人收监不久,此事便已震惊京师,大理寺并了刑部专程派遣专员前来南昌府调查此事,命死刑暂缓,以待大理寺复查。然即便如此,亦得益于煦玉的一番作为,方令赣省这处的士风为之一振,始有起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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