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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才将药灌了进去,阿瑶赶紧用衣袖仔细帮赵泠擦干净唇角,随后不紧不慢地拉过被子,仔仔细细地给她掖好。想了想,又忽略了谢明仪,偏头看向隽娘。比划了一个动作。
隽娘猜测她这是想找那只大橘猫,可问题是谢明仪还在跟前,于是只好道:“稍晚一些罢。”
阿瑶不依不饶,立马就要。连连比划了好一阵,还时不时地探探赵泠的额头,看看有没有退烧。
隽娘又道:“这恐怕……”
谢明仪看不下去,出声道:“她要什么,就赶紧拿给她。”
“阿瑶姑娘要的东西,大人恐怕不太喜欢……”
“拿给她。”
如此,隽娘只得退出房门,不消片刻便把妙妙抱了进来,谢明仪脸色陡然一沉,想起那夜被这猫狠抓了一下,脖颈上的血印好几天才消。况且他自小就怕这种毛茸茸的小东西,于是板着脸道:“不是说了丢出去,怎么还养?”
隽娘把猫儿递给阿瑶,这才解释道:“这是阿瑶姑娘养的,平时娇宠得很。”
只这么一句,立马就堵住了谢明仪的嘴,他见阿瑶剜过来一眼,想了想,很勉强地说:“养就养罢,其实……其实还挺可爱的。”
说罢,又嘱咐了隽娘几句,大致便是照顾好她们两个之类,之后便清点了一些侍卫,骑马出了城门。沈非离还在城门口等着,一见他们过来,立马迎了上来,笑道:“我就知道你会过来,走吧,我倒要看看,那些贼匪都是些什么人!”
“常宁郡主送回去了么?”
“送回去了,才到东街巷子口,迎面跟纪王府的人撞了个正着。我一猜就是你提前打过招呼了,纪王府那个萧二公子跟狼似的,仿佛我送他妹妹回家,占了多大便宜似的。”
沈非离话到处,颇为埋怨地看着谢明仪,“说起来,这都要怪你。常言说得好,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旁人知道我寻常同你在一处儿,便觉得我也不是个好东西。,”
谢明仪淡淡道:“不知事情全貌,何以妄加评论。”
眼下雨小了些,一行人皆是骑马,踏着泥泞的水洼,沿着官道疾行,谢明仪面色阴沉,眸子中吐露出浓浓的杀意,伸手一扬马鞭,跨|下的马儿如同离弦的箭一般,在夜色中穿梭。
夜色深重,不知是大喊了一声,整座寺庙都震了三震,侍卫们鱼贯而入,挨间客房查探,将未来得及撤退的贼匪拿住,一溜按跪在地,谢明仪束手立在庭院中,余光瞥见墙角昏迷不醒的僧人住持,吩咐道:“来人,将他们都抬进去。其余人去大殿以及其他的房间继续搜,一个都不准放跑。”
语罢,居高临下地睥睨着跪在地上的贼匪,冷声道:“是谁派你们过来的?”
这贼匪大声道:“要杀便杀,要剐便剐!谢狗作恶多端,早晚要遭报应!”
话音未落,只见一道寒光闪现,沈非离一愣,尚且未来得及阻拦,谢明仪已经至身旁的侍卫腰间抽出长剑,将这人一剑封喉。鲜血顺着剑身蜿蜒流下。
其余人等大惊失色,慌不择路地要逃跑,谢明仪呵命道:“全部带下去绑好,把下巴先卸掉,打断四肢,看紧了,若是放跑一个,拿你们是问!”
侍卫们领命,将贼匪们通通拉了下去,顺便将那具尸体也拖了下去处理,沈非离用折扇半掩着唇角,轻笑道:“明仪,怎么说这里也是佛门清净地,怎么可以见血?你这可是对佛祖的大不敬。”
“我从不信这个。”
谢明仪随手把剑插回剑鞘,抬眸望了眼天色,心里念着阿瑶今天淋了雨,不知道会不会染了风寒,想了想,才又道:“幸好今日你们没在寺里多待,否则必要被这些贼匪缠上。”
沈非离诧异道:“我也奇怪,青天白日哪里来的这些魑魅魍魉?还有,你打哪儿得的消息?”
谢明仪道:“我派了暗卫跟踪她们,察觉到了不妥,便先将人拿住,再传了消息给我。”
“原来如此,”沈非离恍然大悟,忽又想到关键,问他,“跟踪?元嘉郡主出府上香,难道没同你打声招呼?”
“没有。”
“好吧,这还让我挺意外的。”沈非离见他脸色阴沉,忍不住偷笑,想了想,便敛眸正色道:“不过话说回来,这些人都是谁派来的?”
“还能有谁?武陵侯府赵谨言。”
沈非离惊道:“怎么是他?不要命了么,上回你是怎么治他的,他好了伤疤忘了疼了?不对吧,元嘉郡主不是他的堂妹么,他也不怕误伤?”
侍卫们检查完了寺庙里大大小小的所有地方,这便过来回禀,谢明轻轻颌首,调头就走,沈非离亦步亦趋地跟上去。
“难不成,赵谨言是想试探试探元嘉郡主在你心目中的位置?这法子蠢则蠢矣,不过却有奇效。你还真眼巴巴地跑过来救了。”
谢明仪猛然顿足,侧过脸来看他,不悦道:“谁告诉你,我是来救赵泠的?”
沈非离笑道:“难道不是么,你担心阿瑶,不对,应该是明玉,可她到底会武功的,寻常人伤不了她。你还说你不在意赵泠,此前我可是看得真切,又是送大氅,又是送水囊。还亲自护送着回府。”
“随你怎么想,她是皇上亲封的郡主,又是太后娘娘的心头肉,她若顶着谢夫人的名号在外头出了事,谢家岂不是要遭受第二次灭顶之灾?”
谢明仪语气很冷淡,眸子中流露出几分杀意,“此前看在赵玉致的面子上,我姑且饶了赵谨言一次。他若执意找死,神仙都救不了他!”
沈非离跟了上去,闻言便揶揄道:“呦,赵谨言不是你那知臣贤弟的亲哥哥么,你当真下得去手?就不怕你偷偷爱慕的姑娘哭碎了肝肠?”
“要你多管闲事。”
如此,沈非离并不再多提,两人一前一后踏出寺门,外头早就候着了不少人,大理寺少卿闻讯赶来,还穿着身官服,见两人出来了,立马上前作揖道:“下官见过首辅大人,见过沈小公爷。”
谢明仪懒得同他耍官腔,直言道:“你来的正好,这些贼匪抓回大理寺严加看管,本官会将此事禀明圣上。”
“是,下官领命。”
大理寺少卿对着左右侍卫挥了挥手,示意将贼匪关马车里带回去。天色也不算早了,若再不回去,恐怕天都要大亮了。
谢明仪翻身上马,正要扬鞭驱马,沈非离上前一步,拽着马缰绳。
“明仪,你且等一等,我还要几句话要说。”
“说罢,我赶着回去看我妹妹。”
“其实是这样的,”沈非离斟酌着用词,“我希望你能待元嘉郡主好一点,可以保持距离,但不要言语中伤她。”
谢明仪面露不解,带着几分审视意味地盯着他,须臾才道:“怎么,你也喜欢她?”
沈非离摊手:“有一点吧,她真的很讨人喜欢。我想不喜欢她,都有些困难。”
谢明仪蹙眉,很快又嗤笑了一声:“那你可别后悔。”说完,骑马就走,身形渐渐消失在了夜色中。
直到看不见他的半点身影后,沈非离才收回了目光,摇了摇头,暗暗叹道:“我是怕你日后追悔莫及。”
屋里静悄悄的,唯有桌面上的烛火微微摇曳,谢明仪避开所有的下人,轻推开房门,目光四下逡巡一遭,很快就落在浅绯色的纱帐后面。
赵泠静卧在床上,约莫已经退了热,脸上也有了丝血色,那比寻常猫儿体型更加肥胖的大橘,此时此刻正团成个小球,依偎在她的枕边,身上还盖着被角。
而自家那个傻妹妹正坐在矮凳上,趴在赵泠的床头睡得正酣。眼下虽是初夏,可今个下了好大一场雨,入夜还有些凉意,就这么趴着睡一夜,第二日定要腰酸背痛。
谢明仪拧着眉头,暗暗不悦,可稍一转念,妹妹现如今不记得前尘往事,还落了残疾,不可过分强逼她,否则得不偿失。离得近了,才瞧见她手里攥着匕首。
他当即一愣,心头忽然不是滋味起来。自家妹妹这般维护仇家的女儿,反而把他这个一母同胞的兄长当狼防,几次三番痛下杀手不说,还从未给过他好脸色。甚至对他的示好视而不见。
也许在妹妹心里,终究是郡主更重要一些。可在他心里,所有人都比不得妹妹重要。
他顿足迟疑了许久,这才转身从屏风上取了件披风给她盖上,才刚俯下身去,妙妙就醒了,先是朦胧着一双睡眼,在发现有生人后,整只窜了起来,支着耳朵,对着他露出两颗尖牙。
谢明仪怕猫,手心里立马冒了一层冷汗,面上却不显露分毫,极冷静地嘘了一声,妙妙惊恐于成婚那日,被他手底下的侍卫暴打,心有余悸地小声“喵呜”了一声,赶紧又缩回了赵泠怀里。
他大松口气,心里暗道:原来只是个虚张声势,狐假虎威的橘猫。
翌日,下了一夜的大雨,雨水将京城的大街小巷冲刷得干干净净,清晨的空气中还带着几分甜腻的花香,赵泠醒来时,外头的天色微昏,屋里也隐隐绰绰。
妙妙就团在她怀里,睡得正酣,而阿瑶就趴在床头,一手还紧紧攥住她的手。赵泠睡了一夜,头也不疼了,小心翼翼地将手抽了回来,生怕把她吵醒。
结果手才一抽回来,阿瑶就惊醒了,看起来睡眼惺忪,清秀稚嫩的脸上流露出迷茫,好半天眸子才渐渐恢复清明。尤其是看见赵泠醒了,立马高兴地扑过去抱她。
“你怎么不去睡觉,守我这里做什么?我又不会有事。”
赵泠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脑中浮现出昨晚的零星画面,知晓是谢明仪接她回来的,也是他抱着自己回了牡丹院。一时间头皮一麻,赶紧道:“阿瑶,我想沐浴,你出去帮我叫隽娘进来!”
她素来爱洁,昨个淋了雨,回来就病倒了,丫鬟们也不敢擅做主张给她沐浴,草草擦了擦身子,换了干净衣服了事。
屋里热气腾腾,水汽缭绕,偌大的暖汤中间隔着一道山水屏风,赵泠不习惯被人盯着沐浴,索性就单留下阿瑶,其余人都赶了出去。
赤着脚站在池边脱衣服,很快就仅着一身雪白的里衣,赵泠拔了白玉发簪,一头的青丝仿佛极上等的锦缎,柔顺地披在后背。一双玉足纤细白皙,踩在暖玉砌成的台阶上,也不觉得冷。
少女的身形曼妙婀娜,举手投足间初显几分媚态。水汽沾湿了额间的碎发,赵泠随手拂了一把,袖间香风竟比满池的花瓣还要醉人,露出的一截皓腕上挂着一串红艳艳的珊瑚珠,更显得皮肤如凝脂浇灌。
阿瑶不由看得痴了,两手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裙。
回眼见阿瑶还傻乎乎地站在旁边,赵泠笑道:“你愣着做什么?脱衣服啊,我知道你怕羞,这不是有屏风挡着呢!”
阿瑶险些被她的笑容迷了眼,赶紧打着手势说:“我是侍女,这不合适的。”
赵泠道:“有什么不合适的?让你下来,你就下来,快点!”
她一脚已经踏进了池中,浑身放松地将身子沉了下去,被水一浸,衣衫紧紧包裹住玲珑有致的娇躯,素手轻轻拂了一把水面,发出一阵清脆悦耳的水声。
阿瑶羞得脸色通红,转身就跃出了窗口,蹲在墙角,手里捏着一根枯树枝画圈圈。心里痛骂了姓谢的一百遍。
“阿瑶,你下来了没有?”
赵泠唤了几声也没人答应,屋里白朦朦的一片,家具的轮廓也隐隐绰绰。她自顾自地取了澡豆,细细擦拭着手臂,很快就揉出了白沫,香气更甚。
忽闻一阵细微的推门声,她便以为是阿瑶,也不去管她,背对着屏风,专心致志地对付着澡豆。浑然不觉屋里蓦然闯入半寸月牙白的衣角。
谢明仪缓步踏了进去,见这屋里水汽萦绕,立马便知大事不好,尤其是看见屏风后面浴影朦胧,上面还挂着罗裙,更觉得浑身燥得很,立马就要退出去。
“阿瑶,你怎么又要出去?”赵泠自然不会想到,这府里除了阿瑶之外,还有谁敢闯进来,连头都不转地唤道:“你快下来吧,帮我擦一擦后背,我够不着。”
只这一句,谢明仪浑身一凛,整个人就僵在了原地,几乎不用去看,也知元嘉郡主此时此刻就在屏风后面沐浴,定然是香肩半露,娇软旖旎。深吸口气,正要快步离去。
好巧不巧,正同捧着果酒回来的阿瑶迎面撞上,两个人同时一愣,谢明仪暗叫不好,刚要解释,阿瑶一脚就踹了过来。他不便还手,又着急出去,只能一味避让。
阿瑶脸色极沉,初夏的暖阳也融不开那层清寒,眉梢眼角皆是杀意,一把掷了东西,上前就要将人拿住,谢明仪稍一侧身躲过,珠帘被扯了下来,散落一地。
赵泠惊闻动静,赶紧捂住胸口往后退了一步,警惕道:“发生什么事了?谁在那里?”
阿瑶不会说话,根本无法开口,谢明仪更是不想被人误会,半点不想纠缠,攥着她的手腕往旁边轻轻一震,声音低不可闻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解释!”
阿瑶哪里肯听,满心都是自家郡主沐浴的旖旎娇美,被一个混蛋看见了,当即脸色更寒,杀人的心都有了。在半空中一个旋身,自袖中窜出一柄长剑。
谢明仪一直都知道阿瑶对他的杀心重,可未曾想过,她居然随身揣着一柄长剑,单手捏着剑刃,低呵道:“你竟敢拿剑指着我!”
阿瑶不理他,运起内力一震剑身,逼得谢明仪立马松了手,连躲了数招,不知不觉就站在了池边,赵泠“啊”了一声,拿澡豆砸他。
“快滚出去!”
谢明仪咬牙道:“事情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
可随即,整个人被股内力一撞,直直跌入了池中,竟是阿瑶趁他分神,一掌打了过去。幸好他抬臂挡了一下,否则定要当场呕出口血。
这里动静一大,自然引来了不少丫鬟婆子在外头驻足旁观,谢明仪羞愤至极,可偏生是他自己闯进去的,又偏偏是被自家妹妹打落浴池的。
不好怪妹妹,只好打落牙齿混着血吞。围观的小丫鬟窃窃私语道:“咱们大人在偷看郡主洗澡?”
一旁的婆子骂道:“什么偷看?夫妻之间的事情,怎么能用个偷字?”
这话刚好被谢明仪听个正着,一拂衣袖,水花大片淌了下来。这事还真的怪不着他头上。他昨晚一夜未眠,惦记着阿瑶,今个一大早就入宫面圣,才刚下朝,连内阁都没去,直接就来看妹妹了。
去了趟牡丹院没看见人,随意拉了个丫鬟一问,说是在暖阁里,他便过来了,甚至还敲了房门,只不过当时赵泠正在沐浴,阿瑶刚好出去取果酒了,阴差阳错,怎么就成了偷看郡主洗澡……
好巧不巧,被亲妹妹当场撞破,要死不死,居然还跌下了汤池,浑身湿透。
可不就成了元嘉郡主眼里卑鄙无耻,下流孟浪的风流子了?
不过也没什么好解释的。反正解释了,她们也不听。
赵泠气炸了,只要一想到谢明仪居然偷看她洗澡,浑身都气得发抖,隽娘一直从旁安慰她,说大人不是有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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