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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口外的进城马路上,两边的高大樟树形成天然屏障,绿意盎然,中间一辆迈巴赫正在缓行。
车里,沈昱支额轻揉着太阳穴位置,脑仁一涨一涨的疼。
这种状态从他从叶生的出租屋回来就发生了,维持到现在。
成奎暗地里腹诽,难怪,整夜整夜地瞎想,揣测别人的用意,就是不敢当面问一句,妥妥的用脑过度。
怕不是要生生把自己憋坏,酒店的地毯都被他走烂一条了。
但说实在的,也要沈昱敢付出行动,他还没做什么呢,叶生先打了他个措手不及。
友善、主动得让他惶恐而惴惴不安。
有阴谋——这不是他说的。
昨晚楼衡和席渊那几个损友都算不上的家伙,像模像样在视频通话里跟他分析完,信誓旦旦这般下定论。
沈昱搁脚趾头想想也知道,他们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巴不得给他增加点阻力,多走些弯路。
席渊是游戏花丛间,懒得费劲帮他挽回一个旧情人,那人的认知是有新人干嘛不要,巴巴追着旧人去,太傻。
楼衡是被对他爱理不理的玉树打击到了,自个追不回人,也不想让他好过。
你怎么没挨两耳刮子?——得知他的待遇,楼衡如此惊讶。
哼,沈昱当时冷笑着说,怕不是你自己挨过了,他又不是楼衡这匹发.情的种.马,一见面就想把人往床上带,大事小事都想通过一场情.事解决。
他可是有想跟叶生好好交涉的,虽然被后者出乎意料的主动打断了。
沈昱头又疼了几分,一点没觉得现在的局面是他求复合的好征兆。
一帮坏心眼还没良心的,唯一个还算正派义气的宗耀又不在,不知道搁哪个犄角旮旯特训呢。
不过这人也没经验,比他情史还简单,就是一张白纸。
小心眼的男人,把他现在举棋不定的犹豫不决,束手无策,全怪到了朋友没用身上,完全没有以前的英明果断。
驾驶座,司机猛地一个急刹车。
“怎么回事?”接连几天睡不好觉又用脑过度,沈昱话里不自觉流露了情绪。
着实没好气。
“有小孩。”司机说。
后视镜,沈昱阴恻恻的深幽眼神就投了过去,这么老练的一个司机,是被他带得神经高度紧张了吗,隔了这么远的距离还急刹车。
“抱歉,沈先生,我担心是碰瓷的。”成奎来之前特地打听了这边的风土人情,小地方的宗族容易抱团,一不小心被缠上了就麻烦了。
这条路又偏,突然从大榕树后面跑出一个小孩,无怪他紧张,叫司机先把车停了。
成奎下去查看情况,回来就带回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孩。
四五岁左右,小个子身体板实,沈昱见过的孩子都是精致娇贵的,如同祈乐天那种,这样的倒是头一回见到。
车门敞开,沈昱垂眸俯视,小孩也大胆地回望他。
愣头愣脑。
沈昱嗤笑一声下车,他只是想下去透透气,脑袋疼得快爆炸了。
小孩扑上来就抱住他大腿:“伯伯!”
沈昱一僵。
叫谁伯伯呢?
成奎赶忙把小孩扒拉下来,沈昱那种洁癖鬼不能乱碰。
他手劲轻柔,好声好气哄着小孩。
跟小孩犯冲的沈昱简直头大:“解释。”
成奎便说:“好像是前面那个小镇走散的小孩,跟着大人来参加乌饭节。”
每年农历三月初三是畲族的传统节日,畲民们怀念始祖,并炊制乌饭,所以又称“乌饭节”,期间以歌传情,以歌为媒,以歌会友。
现在在这个南部的小镇,蓝家寨的“三月三”乌饭节就在此举行,畲民聚集,欢度节日,吸引了从周边县市赶来的万余游客。
伴有各种传统民俗,祭祖先、舞龙狮、对山歌,特色武术,还有原汁原味的竹竿舞、射箭、摔碗酒、套圈圈等游戏。
席上还会提供免费的乌米饭、包米果、芋包子、麻糍等特色小吃,尽力使游客感受到浓郁的畲族风情。
沈昱冷眼瞧着那一大一小,那眼神好像是在说,你也是被吸引的游客之一?
“我把他带过来,问个路。”成奎心累叹气,就不能是他好心肠想送小孩回家吗。
完全不能指望冷血的沈昱发善心。
“他?一个小屁孩能懂什么。”沈昱嗤之以鼻。
成奎好怀念,以前那个会在叶生面前做出温柔绅士样子的沈昱,好歹看着不讨厌。
现在这毒舌劲,分分钟想让下属谋逆,难怪前任助理团的前辈们卸任这么快。
等闲人招架不住啊!
“小孩可能不懂,我们可以找到他大人问。”成奎好言好语解释,心里想的却是,来都来历,他就不信他不能逛一回乌饭节!
“我懂,我都知道。”小孩忽然出声,大眼睛一眨不眨说,“伯伯你们想去哪?”
成奎捂他嘴的手一滞,默默收回。
沈昱冷眼瞧着他们,又是轻嗤一声。
——
小镇里热闹非凡,人山人海,穿着传统民族服饰的男男女女走来走去,洋溢着欢乐的气氛。
沈昱从来到这小地方以后,入目是漫山遍野的绿色,打扮朴素的小市民,见惯这个小县城的贫乏无趣,倒是头一回感受到这样的气氛。
不过热闹也跟他犯冲,他最不喜人多的地方。
想当年在国外,就是为了出席一个庆祝会,大白天的遭遇恐.怖袭击,导致他残了两年多。
体验属实太差。
沈昱极力忍耐着,燥热的阳光,烦闷肮脏,弥漫着汗水味的空气,路人不时的好奇打量。
成奎抱着孩子走在他边上,尽量给他隔开一个安全带,避免碰撞。
“小孩,你要去哪。”人流逐渐往一个地方去,沈昱不耐烦继续走下去。
小孩认认真真说:“我叫槌槌,大名符辰。我还有个弟弟……”
沈昱转了头,阴恻恻瞧他:“谁要知道这个,与我何干?”
一路都是这样牛头不对马嘴的对话。
成奎听得头大如牛,他要不要提醒一下沈昱,这只是一个四五岁的小孩,能不能语气柔和一点,用词委婉一点,表情和蔼一点,不要跟对大人说话一样。
你再威胁人小孩也不懂啊!
沈昱冷哼一声,台步继续走下去,前面的擂台有人比赛射箭。
靶子是一个悬挂在空中的大彩球。
锣鼓“咣”的一声巨响,无数箭雨落下。
“咻”西北方向一支箭飞出,击中大彩球的机关,花瓣彩片纷纷扬扬落下,当中掉下一个小彩球来。
人群中“哇”的一声,又一支箭射出,擦着边儿改变了彩球轨迹,彩球直直落进沈昱怀里。
听得有人喊了一个名字:“你拔头筹啦!彩球被个高个子男人得了去,哈哈哈!”
人群中相继有人爆发善意的哄笑。
成奎怀里的槌槌拍着手,跟着咧了豁牙笑。
西北阁楼探出个头来,沈昱望过去。
阳光下,叶生看着他闷声地笑。
沈昱忽的眯了眼,只觉阳光灿烂明媚得刺眼。
实际上,只是楼阁上那个人太过耀眼。
不一会儿,打吊脚竹楼上下来一群人,当中簇拥着一人,男男女女,均是畲族儿女的传统打扮,头戴银饰,又都是俊俏的样貌,好不亮眼。
唯有当中那人服饰没这么隆重,白上衣,草青麻布裤,袖口裤腿卷在手肘和膝盖,只在边角和领口缀点少数民族的特色花纹。
身量颀长,纤痩而又肌理分明。
奶白的肤色,衬着额间的殷红美人痣,看得人晃眼。
额上被人起哄裹了头巾,那打结的布条垂下来,荡了荡。
——叶生歪了头看他,唤:“沈昱……”
沈昱突然停止了思考。
一个小不点迎上去,抱了大腿,叫:“叶老师。”
叶生抱起槌槌,却牵到沈昱跟前:“你帮我看一会槌槌,好吗?”
沈昱和那小鬼再度大眼瞪小眼,不妨手里的彩球被人抽了去,换成了一个小孩。
那一大堆人簇拥着叶生走了,遂实热闹。
成奎看看他俩人,解释了一下这边的风俗。
这彩球和姻缘挂得上点勾,射箭比赛中夺冠的人和捡得彩球的人结亲,必是一门好姻缘。
沈昱听着就笑了。
这一处擂台的人散去,还有更多的热闹去寻。
沈昱抱着槌槌走了几步,洁癖发作,觉得呼吸道的空气都充斥了人群传播的细菌,急需逃离。
他干脆出声再问:“去哪。”
槌槌这一次给他指点了路线。
沈昱心想,果然之前在诓他。
没走几步就把小屁孩放下了,不老实的小孩,跟他老师一样一样的。
槌槌被人抱起来又放下来,也不会不适应,指着一处休闲兼卖银饰的屋子喊:“这里,这里。”
许是外面烈阳高照,太过燥热,虽是三月底的初春,小店仍然开了空调冷气。
沈昱进来屋,那股子燥热总算消下去了。
槌槌抓着他的衣角四处望了望,嘴里叽里咕噜含糊不清叫一个名字。
沈昱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珠帘后,一个比槌槌更小的娃娃赤着脚丫子从小店里间跑出来,穿着小巧的民族服饰,玉雪可爱,叫着:“槌槌哥哥!”
咣当,撞到他腿上,猝不及防,沈昱如遭雷击,僵在原地,思维再次停止运转。
顾客中有人喊:“还少个手镯哟!”
沈昱如此自然,从一旁的柜台拾了个银手镯,扶起小孩给他戴上。
成奎负责自动结账。
年年脖子上,脚腕上,都带了叮叮当当作响,代表祈福平安的银饰,左腕子上再添一只就齐全了。
一名跟出来的妇女弯腰抱起年年:“这位先生,您这是……”
沈昱又转移了视线,如同他在酒店正式面见叶生般,不敢正眼相看。
成奎很有眼力见地把槌槌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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