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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安本欲收拾床榻,闻言,动作稍稍顿住,谁料,她竟微微颔首,毫无争辩之色,荡开一丝无甚在意的笑:“那便,多谢殿下提醒了。”
何必同谢湛争执。
她明白得实在有些晚,寒铁就是寒铁,她再怎样一头热,对方依旧稳如老僧入定,油盐不进,不仅显得自己毛毛躁躁,还会气得够呛。
“……”
谢湛见她低眉顺眼,甚至有几分很久以前的善解人意,心底却微微的沉。
他从前确实乐得见她这般温驯的样子。
南疆征战祸乱无休,他一直忙于军中事务,无暇顾及其他,更遑论母亲逼迫他所娶的程安。
听旁人说起,他名义上的这位妻子即便被冷待也从不哭不闹,待人接物更是厚道体贴,打理宅邸私事虽不算多好,但也算没出乱子,谢湛说没有松一口气,那是假的。
许是程安温和的模样太过让人放心,他便心安理得将母亲给他的这件“摆设”放在一边,哪怕听闻军中其他将军后宅频频起火,也没有丝毫庆幸之意。
可现在再见她这幅温和老实的顺眼模样,谢湛却总觉得有些碍眼。
数日前在庭院里的那丝不悦好像渐渐放大,如同一只细小的气泡,从一锅冷水底部慢慢浮了上来。
他稍稍阖了眸,如象牙白皙且修长的指尖抵住桌上茶壶茶盖,却只斟出一盏凉透的苦茶。
……苦?
忽的,谢湛拧了拧眉头,神色清醒,冷静且嘲讽地嗤笑一声。
当真可笑。
自己何时会被情绪左右,莫非受此时俗世情劫影响,竟也昏起头来?
“既是明日祈福,莫要起晚。”于是,他神情越发冷肃,淡淡落下句话,转身踏出门槛。
留下程安一人懵逼。
……她明明没说什么吧。
算了,也好。
让她和谢湛同床共枕,今日若是睡得着便奇了。
她啧了声,也不理会谢湛出门做什么,起身缓缓铺好床榻被褥。
仙庙客房床板并不柔软,薄薄被褥算不上厚,躺在上面硬邦邦的,几分冷硬的味道。
程安并不娇气,也不嫌弃其他,和衣躺在榻上,手里捧着那朵夹竹桃,指尖触碰尚且残留些许温度的花瓣,有些出神。
她有些在意谢湛方才说得话。
他说因为修祈,妖鬼才成了如今这般近乎丧失理智的杀戮模样……
因为这样,上辈子仙界才来围攻鬼窟的?
还是说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揉揉额间,有些头疼,此番再来一遭,她绝不会让修祈陷入之前的境地。
待下一次再见他时,去问问他这件事也无妨。
那边谢湛走出屋门,迎着月夜向山峦尽头走去,未至半路,却听见一声轻咳。
“咳咳。这位香客,请先留步。”
谢湛似乎早有预料,停下脚步,回身望向来人。
来者一袭白衣仙诀,五官端正清秀,生有一双潋滟桃花眼,眼角微红,很是勾人。
若是程安在此,一眼便瞧得出来此人身份。
命格主仙,司命星君。
“何事。”谢湛嗓音沉缓无异,仿佛对这人的突然出现,一点儿也不惊奇。
“我见香客您这气血虚浮,脸色苍白,可需在下为您稍作诊治?”司命星君心里颤颤巍巍,面上虽是平静,可额角却留下一滴冷汗。
乖乖,他不过是去南边给信徒牵了次线,玩忽职守了片刻,这尊大佛怎么就来了他仙庙,还受了如此重的内伤……
这要是提前早逝,白折腾这一趟,待他仙身归位,还不得来寻自己麻烦。
“不必。”
谢湛从未有让人近身的习惯,受了伤也从来都是自我调息愈合。
司命星君见自己被拒绝得果断,当下无言。
他沉默着掐指一算,想着探探这段日子谢湛来历,看看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他跑到这里来。
“……”
这指尖刚掐到一半,司命星君愣了。
揉了揉眼睛,他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卦象,确认自己没看错以后,瞪大两只桃花眼不可思议的看着谢湛,抖着手指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您……您……”
卦象显示,凡人谢湛数日前,曾登顶白鹿青崖,灭杀上古神兽,取得纯阳神火……
先不论白鹿青崖在仙界边上,单论上古神兽……这便是仙界武将……也不见得能单枪匹马杀得了吧……
当即,他便了悟眼前人的身份。
“殿下。”
司命星君抹了一把冷汗,拱手恭敬唤道。
谢湛颔首,算是默认他的称呼。这下,司命星君百思不得其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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