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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初三,众人返回灵州,于查查湖岸与率军迎接的李怀骋碰上。短短几个月功夫,他便训练了一支三万人的队伍,浩浩荡荡的跟在车队后面,威风凛凛。
抵达灵州已是二月中旬,砚舟也带回了江南方面的消息:李奇峰已被抓捕,现下关在吴墨石住处,听候发落。
三月初一,一艘商船自渭水北岸出发,船上几人在江州码头下船后,被秘密接入江州城内一座民宅。
吴墨石亲自相迎。
“拜见九殿下。”
秘密渡江前来的自然是林玉瑾,由崔严冯安保护左右。
林玉瑾忙上前将他扶起:“吴先生莫要多礼,此处没有外人,权当是自家人相处便是。”
吴墨石慈爱的笑了笑。他瞧林玉瑾脸色有些苍白,知他定是又晕船了,忙叫下人温了汤来给他暖暖胃。
“殿下一路劳顿,房间已经收拾好了,殿下先去歇歇吧,其他的事待殿下休养好再说不迟。”
林玉瑾摆摆手:“无妨,如今情况如何了?”
吴墨石道:“李崔两家已是强弩之末,其余几大世家在我的运作下,也接连遭受重创。尤其是去年屯粮一事,各家都受了不小的损失,一时间还缓不过劲儿来。下面一些小家族趁势做大,江南商场怕是要乱上一阵子。不过一切都在掌握之中,殿下大可放心。”
“有吴叔叔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他小手一抬,笑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些世家大族即便被重创,也不至于全军覆没。不过江南商业格局经这次之后必然是要重新洗牌的。”
吴墨石道:“江南腐朽的太久了,若不从根源解决,将来必成祸患。不过经此一事,江南方面元气大伤,甚至未来三年内,江南税收都要受到严重影响,国库也势必空虚。”
江南自古便是税收重地,国库大半的收入都来自江南。江南商业之发达也不是其他州府可以比的,一旦江南乱,不止国库,就连京畿,江北各地也都会受到波及。这也是为何南楚历代帝王不敢轻易动摇江南根基的原因。
但林玉瑾却不怕。
他在江北经营大半年之久,开通西戎东夷通商口,又放宽东关行商政策,江北商业也渐渐显露出繁荣的态势。
加上海岛上拿到的大批金银财宝,自然不惧江南税收空虚。只可惜江南若不景气,百姓日子便会艰难许多。
但若从长远眼光去看待,熬过这三年,好日子还在后头呢。真有那眼光卓越的商人,必会抓住江南商场洗牌的时机,顺势而为,说不得还能在日后的江南商场中站稳脚跟呢。
就比如那个跑东跑西的钱串子,像是长了一只狗鼻子,隔着一条渭水呢,就闻到江南的铜臭味儿了。这不是早两日便与林老爹辞行,将灵州的粮种铺子交给本家侄子打理,自己收拾了细软,孤身登船,往江州城来了。
还是林老爹与林玉瑾叨咕了一句,说商场险恶,若钱串子遇到性命之忧,还望他能拉一把,甭叫他丢了性命。
“是困难,也是机遇。”
吴家在江南盘踞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饶是吴墨石也不自觉的有些热血沸腾起来。
翌日清晨,吴墨石带着仆人阿忠招摇过市,直奔江州城守府衙门去了。
那些打着哈欠出来开市的小商贩们看见熟悉的人影,一个个都以为是在梦中。
刘三娘喊着催着叫汉子赶紧开门摆摊,见汉子仍无反应,刘三娘当即气冲冲的叉腰过来。再一瞧汉子直勾勾的盯着不远处,还当是大清早看见美人了,抬头去看,待看清走过来的两人容貌时,毫无意外的楞在了原地。
“这,这这这这人不是吴大少爷么?”
“……诶,那老不死的是忠叔啊!”
刘三娘的老爹曾在吴家手底下干过,吴家出事后,底下人也都散了。老爹忠厚,却又求救无门,心里便落下一桩事。虽是另起炉灶做了点儿小买卖养家糊口,但终日忧心忡忡,到底没活过这几年。
这刘三娘未嫁人时常往铺子里头给她爹送饭,一来二去的,自然识得阿忠,偶尔也见过几次吴大少爷。听说吴家押送进京的路上遇到匪寇,无一活口,她还可惜来着。心道吴大少爷那么个贵公子就这么死在荒郊野岭,实在叫人不落忍。
她拧了把身边的汉子:“没看错吧,真是吴大少爷!”
不过六年时间,吴墨石虽比从前成熟许多,但总归样貌上并无太大变化。况吴家百年世家,在这江州城,谁不认识吴大少爷。
这一惊一乍之下,两旁商贩闻声也都探出头来看,更是连生意都不做了,跟着吴大少爷后头走,想瞧瞧这人是要做什么去。
各大家族出来采买的小厮一出门,只见街上商铺竟然没开,还有些诧异,再见身旁人都疯了似的往前冲,一边还嚷嚷着:“吴大少爷回来啦!”
小厮当下一惊,也忙跟着人群往前跑,在江州城守衙门门前停下,定睛一瞧,还真是吴墨石。小厮登时吓的三魂七魄差点儿升了天,连滚带爬往家跑,赶去通知家主。
咚咚咚几声鼓响,府衙大门随之开放。吴墨石信步踏入大堂,堂上只一个中年官员坐在一旁。衙役们还一脸懵,互相指责是谁开的门,这人击鼓鸣冤,要先禀报方大人才是。
堂上一阵混乱,竟无人理会吴墨石。
城守姓方,听闻衙门外有人击鼓,不耐烦的伸了个懒腰:“这才过完年,就来催命来了。”
丫鬟服侍方大人穿戴好,正在这时,一个衙役跌跌撞撞的跑过来,在门口禀道:“大人,击鼓鸣冤的是吴家吴墨石,郑大人叫人开了府衙大门,此时吴墨石已在堂上,围观百姓都聚在府衙外,就等大人开堂了!”
方大人一惊,险些栽倒。
“你再说一遍,谁?谁击的鼓?”
衙役急道:“吴墨石,吴大少爷!”
“他不是死了吗?!”
“哎呀说的就是,可小的看了好几眼,没错!人群里头我还瞧见吴忠了呐!”
方大人一把推开丫鬟,自个匆匆系好腰带,一手拿过官帽,边走边往头上戴。奈何手抖得厉害,官帽戴的歪歪扭扭,还是衙役看不下去,在临近大堂时,给他正了正。
方大人入堂,当先看向堂下站着的吴墨石,差点儿屁股坐空摔倒在地。
郑姓官员清了清嗓子,方大人才勉强找回点神识来。惊堂木一拍,他吼道:“堂下何人,见了本官为何不跪!”
吴墨石拱拱手道:“某原系江州吴氏长子吴墨石。”
郑大人附和道:“方大人贵人多忘事,这吴少爷乃是兴和十八年进士,虽因涉某事而被抄家,但皇帝仁慈,可没有剥夺其进士身份,是以,吴少爷上堂不用跪。”
方大人气结,啪啪拍响惊堂木。
“都革职抄家了,便是罪官!”
郑大人又说了:“吴少爷今日前来便是要翻当年之案,大人且听他说一说。”
方大人道:“兴和年间的案子早已了解,如今是承德年间,吴少爷可懂?”
方大人心里也是不解,去年不知打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个九皇子,堂而皇之的去京城敲了登闻鼓,状告荣家。今年又冒出个吴墨石,击鼓鸣冤要翻当年之案。
一个个难道是脑子被驴踢了不成。眼下荣家当道,你们却来告发荣家,这是何道理!荣家是有多傻,会命人受理此案。他不耐烦的想要将人轰出去,若叫上头知道他接了这么个案子,乌纱不保啊!
吴墨石笑道:“不管是承德还是兴和,不都是南楚么?我亦是南楚人,那么击鼓鸣冤,有何不妥。”
方大人怒道:“兴和二十年,吴家上下早已在押解进京途中被匪寇杀死,你又是哪里冒出来的!”
吴墨石道:“某来此,正是对兴和二十年一事上告,某要告江州崔氏,李氏买凶杀人!”
看热闹的百姓纷纷倒吸了口凉气。
当年匪寇之事是吴墨石安排的不假,但李崔两家动手也是真,吴墨石不过顺水推舟罢了。
方大人又急又怒:“胡言乱语,来呀,把这冒充吴少爷的人给本官拖下去!”
郑大人一摆手,从袖袋里取出一封密信递了过去。
方大人眉头一皱,打开信一看,当即大惊。他将郑大人请到后堂,低吼道:“这怎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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