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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苏倚嘉果真来了,左手抱着一坛人参酒,右手拿着一包热腾腾的油炸果啃着。宗家小厮瞧见“咦”了一声,忙问:“大人,您这是……?”
小厮真是不好问他何时到的。这才什么时辰,寅时刚过,公鸡还没睁眼醒盹打鸣呢,就登门来了。昨日姑娘回家,嘱咐他早些起,好迎接贵客。他比平日早起了一个时辰呢,都不如这位来得早。
苏倚嘉笑着跟他打招呼,眼底有些黑沉,却掩盖不住雀跃:“你家姑娘起了吗?”
因姑娘嘱咐这位是贵客,小厮便客气地往里迎:“姑娘的作息小的不清楚,但听福珠姐姐说,姑娘喜欢睡小懒觉,不到该启程上值时是不会轻易起的。大人您进前厅坐会儿吧,外头凉,小心冻着。”
倒是个懂享受的人,苏倚嘉抿唇笑,眼睛往院里瞟:“你家先生和夫人呢?”
“老爷这会儿在书房备课,夫人正在打点早饭。”小厮领着他往院里走,“您稍坐会儿,我去请夫人过来。”
邱月清正在炖糖水鸡蛋,昨日宗妮受了惊吓,月事随之而来,正在床上翻来覆去打滚呢。昨夜里请来郎中看过,说是前些日子受了寒,喝几副汤药才能见好。邱月清月子里落下的毛病就是行经虚寒,导致她不能再生育。宗妮小小年纪便如此,真是让人心里忧得紧。
听说苏倚嘉来了,邱月清也没多欣喜。上次不辞而别,她心里不是没有成见。后来又释然,反正闺女没有相看上人家的意思,爱来不来爱走不走吧。她将糖水鸡蛋装进青花瓷碗中,让福珠端进房里,自己则去了前厅。
苏倚嘉抱着那坛人参酒,见邱月清进厅忙搁在一旁,守礼道:“大清早的叨扰夫人了,今日顺路正好接宗妮上值。”指了指那坛人参酒,接着说,“这是上次与宗先生提过的人参酒,也正好带来了。这酒不伤身,是玉泉山上的纯粮酿造的,泡了约有三年之余,拿来养生最好。”
邱月清笑笑,颔首道:“让苏大人破费了。”
“这是我一片孝心。”苏倚嘉笑了笑,眉眼融润:“我大概来早了吧?姑娘家总比糙汉子讲究些,我慢慢等,夫人不必陪我,先去忙吧。”
眼前人要是皇帝就好了,这么体贴温柔,恳求他放过闺女,肯定能通融。可惜八竿子打不着,虽说是乾清宫侍卫,一个站在门外,一个坐在龙椅之上,中间不仅隔着丹壁与步道,更隔着天壤。
邱月清进了宗妮的屋子,宗妮正往身上套镶着狐狸毛的鹤氅,瞥见母亲愁容,转过身来安抚道:“娘亲不必担忧,我现下已经好大半了。今日下值后直接去医馆,再让郎中开几剂发汗的药,吃过便无事啦。”
邱月清怜惜地帮她整理下氅衣:“今日早些回来,铺子就先放着别管,左右就这两天,不会有什么大事。”
宗妮道了句“晓得了”,笑吟吟地说:“娘亲是今日去香麓寺敬香么?”
邱月清点了点头:“到了年节人便多起来,我与你父亲一道去,还是得选清净的时候。”
宗妮套上厚底靴子:“顺道给我求个平安符吧。旁的我倒不怕,主要怕跟雄库鲁对峙时伤了脸面,若是破了相,未来的夫家该嫌弃我不稳重了。”
邱月清这才打起精神,打趣她道:“还没怎么样呢,就想嫁人啦?你跟娘说说,外头那个顶门来的,究竟对你什么意思,你看上他没有?”
“哪能呢。”宗妮在鬓角别上一朵绒花,“不过是顺路而已。再说,我身上还有婚约呢,只要不退亲,我就得守妇道懂本分,老老实实地不能瞎招惹人。”
邱月清摇了摇头,微皱起眉:“前些日子见到王家夫人了,跟我打听你的情况。瞧那口气仿佛不认同你被贬职似的,话里话外有悔亲的打算。我和你父亲也商量过了,不如年前就把亲退了吧,咱们先提做那个坏人,也好过你再找婆家时被人看轻。”
王家门第不高,但却势利眼。她从八品小官降至无官职,态度立马大转变。这样也好,顺利将亲退了,跟王家没甚么牵扯,也省得人家将主意打到自己身上。至于别的,她也没脑子琢磨,一想到还得伺候那几位鹰老爷,她便觉得肚子又疼了。
好在苏倚嘉帮衬着,没事儿便过来帮她,一来二去的,渐渐地也能近身喂了。简亲王倒是没来过,听苏倚嘉说因为跟皇帝打布库输了,正在埋头苦练技艺,争取下一次赢过皇帝再重新夺回这十只雄库鲁。
熬鹰后再喂膘,这些雄库鲁倒是认主了。宗妮先头不敢跟它们对视,现如今雄库鲁见到她都乖巧等喂,还动不动歪头盯着她,倒是从凶悍中看出几分软萌。唯独那只玉爪骏倒霉,一身光滑犯亮的毛被啄个光,早就没有昔日的风姿。
宗妮用过不少办法拯救,与雄库鲁分开,喂些有营养的鲜肉,还给它植过毛,最后的结果只有一个。但凡宗妮多费心在玉爪骏身上,那些雄库鲁便发了疯似得折磨玉爪骏,像样的狩猎技巧没学会,居然学会了捻酸吃醋那套。
苏倚嘉笑着称:“这脾气和简亲王倒是一模一样。”
宗妮问:“简亲王是什么样的人呀?”
苏倚嘉挑眉问:“你打听这个干嘛?”
宗妮颇为好奇:“我听旁人说,咱万岁爷与简亲王是表兄弟。既然血脉相通,那简亲王与咱万岁爷的脾气秉性应该是一样的吧?”
苏倚嘉倚在墙边,半天没说话,脸上的表情怪怪的,过了许久才问:“你这个人,怎么就不问问我的脾气秉性呢?”
宗妮抬眸打量他一眼:“这还用问?整日里都能看见您,还用跟您打听您是什么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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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倚嘉点了点头:“也对,我就是这么让人一目了然的人。”说完又眨巴眨巴眼,“那你说说我这人怎么样?”
怎么样呢?挺直接,也挺爽快,有一说一有二说二,虽然经常说话不经过脑子,属于直肠子的人,但是人心不坏赤诚有爱,她对他倒是没有一点反感之情。但真让她夸奖他,她说不出口,无奈之下只能糊弄道:“还能怎么样,就那样呗。”
苏倚嘉听了直撇嘴,他从怀里掏来掏去,抻出一根红绳,伸着脖子往外一拽,露出一小截毛茸茸的物件。
宗妮觉得有些可笑,捂着嘴问:“见过戴玉佩和玉坠的,没见过戴毛球的。您心里肯定住着一个小顽童,随时随地都能变戏法。”苏倚嘉略显局促,有些害羞道:“那也是你的错儿。你若是送我玉佩玉坠,我何苦戴这鸭毛毽子。毛毛喳喳的,一碰到便觉得刺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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