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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纪松出什么事吗?”

这边,林彩又爆发出撕裂的哭声。

李非立刻如被雷击般呆住。

“看来我们同时收到消息。”谁都想当报喜鸟,不想当报丧的乌鸦,韩亦明硬着?头皮说,“雍州那边来报,内河道发现一具尸体,在他不远处还?有一匹死马,马驮行?李,因此初步怀疑不是雍州本地人。那马奇特,见过的人都过目不忘,说是体型比一般马高大许多,通体淡金色毛发,不是本地品种。我记得你说过曾赠送给纪松一匹汗血宝马,价值万金……”

李非眼睛直愣愣的,可以想象他心里一片冰凉。

“纪松……怎么死的。”李非吸吸鼻子,不知道要怎么控制自己才不当场哭出来。

有殷莫愁的陪伴,他才刚刚调整好心情面对和接受纪英与纪育理的死去,怎么又要再死一个纪松。

“背后中箭。”伙计说,“我们到的时候,官府的人已将纪松抬走。据打听,他身上还?携带大量现银,没有失窃。”

韩亦明频频点头,表示他们得到的消息吻合。

“他们连纯正血统的汗血宝马都不要,怎么会要那些现银。”殷莫愁说。

不是劫杀,是仇杀。

龙隐门杀人灭口。

李非:“雍州那边是不是没找到凶手。”

韩亦明叹气,龙隐门在暗,他们在明,何况官府办案能力有限,他无言以对。

李非把脸埋在手掌里。

失去一个又一个好兄弟,让他的心情无限接近崩溃。

本以为纪家寨的纷乱尘埃落定,纪松作为大当家也该回来,正盼夫归的林彩骤然闻噩耗,更无力站着?,像瞬间苍老十岁,全靠张寡妇搀扶回屋。

李非放心不下林彩,对殷莫愁道:“我去看看嫂子。”

“不用安慰我,是我害死纪松。”刚刚还?歇斯底里的林彩,现在竟然语气平静地说。

李非在林彩眼里看见灰败和绝望。

一个人打算结束自己生命前的冷静。

李非急忙打断说:“不不,嫂子千万不能这么想!”

纪松这人懦弱无能,出了事只会推卸责任,其所作所为为李非不齿,林彩亦心志不坚,被纪英当枪使,但再怎么样,他们到底都是李非的家人,林彩自杀是李非绝对不能接受的。

他看林彩望向?自己,急忙补充道:“一码归一码,你和纪英的事已经过去。”

“全是我一个人的错。如果没有我,纪松和纪英都不会离开山寨,也就不至于落得被害的下场。”林彩想到纪英,更责怪自己。

“那我们就说招安,”张寡妇也紧紧抓着?林彩的手,“朝廷招了安,咱们的好日子才刚刚要开始呐!你看看我,我家男人走的时候,日子比这苦多了,我不也熬过来。你看我一个人带孩子不容易,好妹子,你就当陪陪我……”

转移话题果然奏效,林彩扑到张寡妇怀里,大哭起来:“谢谢张姐,认识你是我的福气。”

经过李非和张寡妇不停开导,林彩的情绪算暂时稳住,但难保她又想不开,等安抚得差不多,李非将张寡妇拉到一旁,交代她要看牢林彩。

张寡妇古道热肠,为人又正义,马上提出今天开始就搬过来住,守着?她。

李非又拿出一物给她。

张寡妇:??

一把匕首?!

刀身厚重,直柄,惟刀锋有楔。剑鞘制作甚精,表面有精美的花纹,有的还?填烧珐琅,镶嵌宝石,剑身楼刻图案,一看便知是上等货。

张寡妇感?到巨大的不安。

“张姐,我听说你早年学过武艺。”李非皱眉头,“未来几天,山寨可能会有危险。可是,除了你,我想不出来谁最适合陪在林彩身边。”

张寡妇确是值得信任,当时李非和殷莫愁初到山寨,她宰了自家的牲畜招待,殷莫愁食量小,她便将剩菜换花样做给他们吃,连儿子小芸都不肯给半口,可见其正直。

这一说,张寡妇心中的不安感?越发强烈,眼睛忽然瞪大:“你说什么?山寨里还?有那龙什?么门的人?”

如今纪家寨的妇孺已都知道有龙隐门这么个渗透组织。

“不是,你先不要着?急……”李非急忙安慰张寡妇,“总之你把小芸也看好,这几天不要让他到处跑。你们要相信我。”

“好好好,你放心吧。”现在连阿泉和石新都听李非的,张寡妇当然信服他,不该问的不要问,于是小心翼翼收起匕首。

“我写一份手令给你,由你全权主持……”

等李非出屋,正好听到殷莫愁对韩亦明说到这句。

李非:??

没等李非问,殷莫愁先开口:“我知道你肯定要去见纪松最后一面,把他接回来,入土为安。”

“你……”李非仿佛被说中心事似地,“你们是听见了我刚才在里面说什?么吗?”

这是他对林彩的承诺,林彩也因为这个承诺,决定“苟活”到纪松回来,为其操办身后事。

韩亦明摇头,表示并未听见。

殷莫愁指指头:“我猜的。”

李非先是惊讶,而后转为满心的感?动。殷莫愁虽不会安慰人,但只要她在身边,那种镇静、稳定的气场就会包围一切,再大的痛苦也无法吞噬他:“其实你不必,等我几天,我很?快……”

“我已决定和你一起去。”殷莫愁毫不犹豫。

雍州离纪家寨,快马只须不到两天的路程,如果用牧场养的那些千里马,一天一夜就能到。麻烦的是接纪松回来的路程,十分耗时,棺材是庞然大物,护灵队伍不能走快路。而且陇右自有习俗,死者回乡,也需要一路上有专人招魂引魂,走一段停一段,速度比上小脚老头快不了多少。

紧赶慢赶,不算休息的时间,来回至少要七、八天。

韩亦明的惊讶不亚于李非,他心想,这两人的默契已经深厚至此了吗,因忧虑地道:“但是殷帅不是已经和陇右大营说好,五日后,陇右军镇军将军罗啸会亲自带人抵达纪家寨取运那批武器。到时您不在……”

他毫不掩饰地露出忧虑:“而且下官怎敢指挥罗啸大将军。”

罗啸与陇右道太守万德同级,而韩亦明只不过是万德手下文吏,论官品,见了罗啸还得听从他指令。

殷莫愁手一抬:“没什么这那的,我信你。罗啸去年大朝会上我见过,相信看到我的手令,他会服从于你。”

韩亦明不好再推托,接下这道帅令,唯有道:“下官定?竭尽全力办好这趟差事。”

事不宜迟。孟海英匆匆集结人马,韩亦明也不敢耽搁,说要和阿泉去熟悉运兵器下山的路线,到时好帮助罗啸。刚走出几步,又被殷莫愁叫住。

韩亦明现在干劲已经提起来:“大帅请吩咐。”

殷莫愁沉吟片刻:“论明面上的实?力,龙隐门根本不是我对手。这么多年始终只敢暗中行动。但如果他们得到这批武器,实?力将大大提升,足以与陇右军一决高下。这么大的诱惑下,不排除龙隐门火中取栗。”

火中取栗是什么意思?

“龙隐门敢来明抢!?”韩亦明声音抖了抖。

谁都知道,纪家寨的寨门烂得只剩三根钉,从里面关住一两个像谭鹏那样的龙隐门奸细还?可以,要挡住一支来抢劫的大军可就……

夭寿,韩亦明的脸上明明白白写着?“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我也不瞒你,”殷莫愁看韩亦明苦着脸,索性说,“龙隐门的野心已经昭然若揭,大宁内乱——这是图拓等了一辈子的良机,他怎会错过。这几日我在想,图拓仅仅是为了看大宁内乱吗,不,北漠人最终的目的仍是与我们决一死战,直至入主中原。所以他们会趁机向北方防线发动战争。”

李非最快接话:“到时朝廷无暇西顾,我们就是一根蜡烛两头烧。”

殷莫愁:“大宁强盛时,四海列国都是好朋友,我们一旦出事,说不定?连高丽、安南小国也会趁机蚕食边境。战火将无限蔓延。即使北边防线守住,陇右叛乱也被镇.压下去,龙隐门仍可通过奚木走廊回到北漠,将所获的战利品奉献给家乡。”

李非沉吟:“听起来,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值得隐藏了多年、始终在暗处活动的龙隐门集体狗急跳墙、铤而走险、孤注一掷,倾巢出动来抢纪家寨的这批武器。

“那……那可怎么办……”韩亦明六神无主,差点就没说,我只是小小一个文吏,怎要承担起帝国兴亡的重任。

太难了吧。

“其实这也只是我的一个考虑而已,你不用太担心。春梅取笔墨。”殷莫愁安抚韩亦明,“我现在就飞鸽传书给罗啸,让他多带点人来,相信有他在,守住山寨没问题。到时等我回来,援军也会抵达,龙隐门那点乌合之众,没有精钢宝刀加持,根本不足为虑。

他们清楚自己的势力有限,开始的计划也是派出谭鹏之流混入山寨,打算智取而不是力敌。而且他们现在还不一定?知道谭鹏被抓、计蒙已运出来的事。就算知道,要几天内匆忙组织足够人手前来进攻纪家寨,难度颇大,因为我已向包括陇右军在内的各大军营,注意当地异动。总之,希望是我多虑。”

殷莫愁向?来胸有机枢,喜怒不形于色。一开始并不打算将此番考虑和盘托出。

韩亦明总算明白:“所以殷帅其实早有预判!那下官就安心了!”

行?军打仗的人总是对危机有独特嗅觉,尽管不是每次预感?都能成真,殷莫愁习惯做万全准备,比如亲自坐镇指挥。

但现在看来,纪松的死讯完全搅乱了她的计划。

“要不,你别陪我去雍州了。”李非皱着眉头说。他表现得极为矛盾,一方面既想在人生最黑暗的时刻,有爱人相伴,另一方面却又清醒地知道,他的爱人有更为重要的事要处理。

“不。”殷莫愁的手覆在他手上,语气无比坚定?,“说过多少次,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陪你。”她目光依旧不肯离开他的脸,却是问韩亦明,“韩大人,这次你能帮我吗?”

帮大帅追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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