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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平水在旁解释一番,幼帝恍然大悟,柳蕴连自己儿子都哄,太过分了!“朕告诉你,宫里膳食好,吃胖更快,去不去?”幼帝诱哄决明,见决明动摇了,抱起他就走,“朕命御膳房给你做最容易发胖的!”
决明坚持不住了,宋平水与顾颐对视一眼,这也是拖住决明不见冬葵的法子,决明进宫玩一玩,秦先生也有机会给冬葵治病了,两人遂命人去禀报柳蕴一声,拔腿追幼帝与决明去了。
柳蕴知了,点了点头,目前也无旁的好法子,这样决明也可开心一点,第二天,蘅青院有丫鬟过来说,冬葵病了。
正如当年一样,柳蕴当即带齐先生过去,冬葵神色恹恹地躺在榻上,不过一夜,容色憔悴许多,听说大夫来了,命丫鬟为她更衣起了身,及至正厅见大夫,瞧柳蕴也在,唇色发白地说,“我无碍,你去忙吧。”
不知是担心他政事忙不过来,还是不想见到他,柳蕴压着燥火出了屋,一旁的齐先生脑子里闪过宋平水的话,“这两年夫人与大人关系不太好。”他一时拿不准不好到什么程度,只好先给冬葵把了脉,心中暗道,太医院的方子也并非没有效果啊。
冬葵端坐着垂下眸,不知在想些什么,他斟酌一番,“夫人是忧思过多了,老夫行医多年,也有些治病经验,夫人若不嫌弃,可与老夫说说忧思之处。”
门外柳蕴屏气凝神,生恐错过一个字,冬葵的声音充满了疑惑,“不知是怎么回事,近日我依稀想起自己摔了一跤,脑子也总闪过一些片段,像是往年发生过的情景,这几日……”
语到此,止了声音,似乎不愿再说了,齐先生给她琢磨的时间,又过了会儿,她琢磨好了,倒是十分直白,“这几日闪出的片段让我有些讨厌我的夫君,见不得他出现在我面前。”
讨厌二字像柄利刃,一点都不给柳蕴反应的时间,直愣愣地刺进柳蕴的心肺,这突如其来的痛苦使得柳蕴揪着眉头勾了勾腰,若非有门板挡着,他恐怕早就冲进去了,门里声音还在继续,“好生奇怪,我可是忘了什么?”
她不是忘了什么,她是想起了什么了,只是有许多事还没理清,记忆还有些许混乱。
正因为想起了许多,那日演戏才忍着讨厌让柳蕴喝了一碗又一碗的汤药,也正是讨厌,在柳蕴过来瞧她时,她才冷眉相对。
齐先生了悟地一笑,“夫人是忧思过多,不碍事,老夫出了方子,喝了药就好了。”
“那多谢大夫了。”冬葵笑笑。
齐先生搁心里叹气,决明是真的像他娘亲啊,决明还在期待着与娘亲相见,为了决明,他也要竭尽全力地出好这个方子,方子一出来,估摸喝个一阵,这病就治好了。
冬葵由丫鬟扶着去歇息了,齐先生退出正厅,路过门口,柳蕴低沉的声音传了出来,“先生,这边走。”
这声音裹着寒意,听得人激起一身冷汗,齐先生抖了抖身子,随着柳蕴回了书房,一进房门,柳蕴回身就问,“出了方子,需多久会好?”
“块则三日,慢则十日。”齐先生对自己的方子效果十分清楚,他原以为柳蕴听了欣喜,柳蕴却不甚愉快地拢了拢眉,半响下了命令,“先不出方子,只治眼下受的风寒。”
这……不治失忆?
齐先生心头一悚,一时所有的话语都卡在了喉咙眼里,柳蕴负手而立的姿态散发出冷然的怒气,他不再多言,寻个理由退了出去,想去找宋平水问一问,宋平水不在府里,只得先出了风寒的方子。
方子一出,就令丫鬟煎了药给冬葵送去,原本是丫鬟小心地端着的,中途被迎面而来的男人截了去,柳蕴淡着神色吩咐,“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得进院来。”
“是。”
孩子还在隔壁睡着,小孩子睡眠多,乳母丫鬟小心地候在一旁盯着,夕阳落山,冬葵孤身坐在窗前缝制孩子的衣服,她这两日总在忙,不是做这,就是做那,好像不寻件事做就不行一样。
“大夫才吩咐过,你要好生休息,这些府里有的是人做,何须你亲自动手?”柳蕴端着药碗走过来,将药碗放在桌子上,“过来喝药。”
冬葵眉头一皱,“青竹呢?”
“不在。”柳蕴屈指敲了下桌子,“过来。”
冬葵背对着他,他瞧不见冬葵是何表情,若是瞧见了,就会发现冬葵拧着细眉,似在忍耐什么。
冬葵悄悄呼了口气,像是在放松心情,她以为自己这几日总受那些不好片段的折磨,佯装无事地回头,“且放那吧。”
“我说过来。”柳蕴一字一顿地说,脸色沉了下来,见冬葵不动,仰起头长长呼了口气,似是将心中浊气散了出来,再开口时语气一柔,“快过来喝了,放的时间久了,会凉。”
冬葵态度不变:“放那,我会喝。”
“你的意思是非要我出去,你才喝?”
冬葵不吭声。
显然是的,柳蕴有火发不得,有气撒不得,他也清楚这些火气都是他活该,他不能对着冬葵发,屈起的手指不停地在敲桌子,敲击声越来越急,越来越急,听得冬葵拧起眉尖,“你不走?”
砰一声,手掌猛地拍了一下桌面,柳蕴咬牙,“你记得喝药,我这就走!”
出了院子,眉间压着暴风骤雨,原以为有了孩子,冬葵会开心一些,将过往那些不开心的旧事篡改,没成想先前篡改不少,到了极为关键的时期,她竟半分不动。
再者,按照当年的时间线,那次他佯装病了不喝药,诱哄冬葵过来瞧他之后,冬葵再不提孩子之事,两人关系恢复如初,这般欢喜地过了一阵子,期间也因朝堂日子难熬,刻意逗过冬葵,冬葵哭得稀里哗啦,他瞧着竟又生出无限心力,“别哭,答应你的我会做到,很快了。”
朝堂形势越发严峻,繁重政事来了去,去了来,像山一样堆在心头,但因着与冬葵的承诺,他都极力做到最好,孰不知还是生出了纰漏,让废帝有了下手的机会。
那晚,回府时已是星子满天,想寻到冬葵抱一抱,寻了许久都没见人,有丫鬟过来禀报,说在蘅青院找到了冬葵,柳蕴赶去蘅青院,发现冬葵正一声不响地在窗前坐着,误以为自己回来晚了,冬葵在置气,笑着过去解释,“实在是抽不出时间,明日早些回来瞧你。”
冬葵抬起头,静静地瞥过来,“瞧我?瞧我哭么?”眉眼含着一抹讥诮,柳蕴听得奇怪,疑惑一声,“哭了?”对着她的脸颊左看右瞧,“不像哭过的样子。”
冬葵深深地望进他含笑的双眼里,“你再多说几句,就可以让我哭了,你总有让我哭的理由。”
柳蕴眉头一皱,“你在说什么?”
“我说,你可以让我哭,来满足你。”冬葵扬起脸颊,两人近乎贴面,她轻轻柔柔地解释,“我试探过了,你总惹我哭,惹了又说逗我,专门逗我难过么?”
冬葵叹了口气,“我想知道原因。”
柳蕴浑身的血液凝固下来,周遭一片静寂,冬葵执拗地望过来,他被逼得后退几步,佯装不在意地说,“你多心了,没有的事。”
“夫君,我都问到这份上,你还不讲实话么?”冬葵面上浮出失望之色,柳蕴极不愿意她对自己失望,旋即转身要走,“近日你恐累着了,好生休息。”他不能说,他实在害怕说出来看到冬葵更为失望的表情。
孰不知他的逃避已是答案,一脚刚迈出去,冬葵冷冷道,“你若是此时不说,日后也别说。”他还是狠心走了。
第二日再来,冬葵已变了一个人,锁着房门不让他进,他走到窗前喊,“柳冬葵。”
冬葵打开窗台,漫不经心地问,“何事?”
“我进去,抑或你出来。”
冬葵,“你既不能进来,我亦不会出去,你不说,我便替你说了,一直以来你都拿我当发泄的工具,逼着我哭,你很满足吧?不要动不动就沉脸,我哭时你不愉悦么?”
内心的不堪被最亲近之人血淋淋地挖出来,柳蕴恼到极致,死死咬着牙发不出一声来,冬葵还在轻松地继续说着,“你既然做了,为何不敢承认?你承认,我便从这里出去。”
柳蕴只道:“出来!”
“不!”冬葵隔着窗户拿凳子砸他,一手按向自己的心口,“柳蕴,我这里长大了,我不要做你发泄情绪的工具了。”她冷冷地望过来,“你现在很难吧,先帝一去,陛下就想方设法杀你,你还想废了他扶小皇子上位。”她拿话激他,却不让他碰一下,更不会落一滴泪,柳蕴恼得脸色铁青,还是那两个字,“出来!”
“我不!”她只在屋里瞧着,“你真可怜,靠着一个女人的泪,撑到现在。没了我,你还撑得住么?”
柳蕴拂袖而去,“不出来是吧?那便再也不要出来!”在中庭吩咐随从堵了院子的门,回到屋前,徘徊不停,冬葵的声音发冷,“只要你承认,我便出去!”
柳蕴满面冷光一闪,“是你多想了!”
“是么?”冬葵砰一下关了窗户。
两人一言不合,陷入了僵持之地,冬葵有骨气得很,说不出去便不出去,柳蕴开始时常宿在吏部,若说以前还克制些,自那日过,再上朝他已是蓄势待发的剑刃,锋芒直指废帝。
废帝终于决心杀柳蕴,哪怕柳蕴会将那个秘密宣之于口,惹来天下人的鄙夷,他也容不下柳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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