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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自己手臂上捏了一下,确认只是淤青而没有骨折后,轻轻往外吐了口气。

不知是先谁从喉咙里漏出一道上扬的颤音,互相崩了这么久的两人终于没忍住,双双扑哧一声,笑得止都止不住。

“哎我去,这算是我今年做过最丢人的事了。”姜破眼里笑出了水光,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不痛快,懊恼道,“你说你过来也不吱一声,我刚跳下来的时候看见两只脚,差点腿一软跪地上了。”

“你要真行这么大礼,我也不能拦你。”宁烊说。

“去你大爷,想得美。”姜破迈着大长腿两步走过来,忽然想起什么,惊道,“罗雨婷呢?”

“让她先回家了。”

“哦,回去也好,一个女生在这边确实不太方便。”姜破松了口气。

“你是怕她看见你这样,”宁烊指着他刚刚跳下来的墙头说,“觉得幻灭吧?”

“……”姜破愣了愣,笑骂一声,“操。”

“——那边找找,我他妈就不信我们这么多人还逮不到他一个!”

不远处传来愤怒的声音。

手电筒的光芒在转弯角闪动,再往前逼近十几米,就能暴露他们所处的位置。

一瞬间,两人同时收住了笑容,无声对望:“……”

“我靠,”姜破满脸尴尬,“忘了后面还有人在追杀!”

宁烊都无语了。

没想到自己刚才也有一天蠢到和国产电视剧中脑残套路相媲美的程度。

但现在这个情况,显然没有时间让他懊恼忏悔。

姜破:“这边。”

宁烊感觉自己右手被人拽了一下。

对方体贴地没有拽他受伤的左手这点,让宁烊很是感动。

虽然没有断,但他这只手基本也处于半残废的状态。

其实刚才姜破那一跳,已经从巷子里绕出来了,但后面的人仍旧没有要放过他们的意思,开始往巷子外摸索。

西边出口,正对着一家酒吧。

姜破和宁烊想也没想,一头扎了进去。

这个点刚好是灯红酒绿的夜生活开始的时间,店里客人很多。

只是奇怪的是,不管吧台、卡座还是舞厅,来来往往间都看不到一个女的。

姜破浑然不觉,进门后马上脱了自己的外套,然后冲宁烊一扬眉。

“……”宁烊面无表情地问,“干什么?”

“脱啊!”姜破说。

“?”

“一看你就没接触过什么谍战片,”姜破解释说,“等会儿他们要是找到这里,我们把衣服脱了混进人堆,目标就没那么明显了。”

虽然宁烊觉得这么做十分非常极度傻逼,但在姜破的连声催促下,他还是败下阵来,拉链一拉露出里面的白色简T。

在许多人眼里,宁烊给他们的感觉通常是清瘦,带点文雅的秀气,以及微微不耐烦的高冷。

但只有姜破知道,这人挥起拳头时的劲道有多野蛮。

现在估计还得再往上加一条:身材贼有料。

隔着衣服都能隐约看出腹部起伏的肌肉,而且腰还他妈很细!

“再看一眼眼珠子别想要了。”宁烊脱完衣服就看见姜破目光直勾勾地在自己身上打量,皱眉道。

“啧,小哥哥别这么凶嘛,要不咱俩先去喝一杯?”姜破自诩皮实,非但无视了宁烊的警告,还变本加厉伸手过去勾住了他的肩膀,半斜胁迫地把人往里带,“别回头。”

“……”

后面三个字几乎是贴着宁烊耳垂说出来的。

他后颈的皮肤在没人注意的时候转瞬红了一片,但因为姜破的语气并没有掺杂什么调笑玩闹,所以宁烊也很快反应了过来。

余光往门口扫去一眼。

果然见几个男人正探头探脑地走进来。

在酒吧就是这点比较好。

灯光暗、人多、声音吵,想在里面找人堪比大海捞针。

而且不知是不是宁烊的错觉,总感觉那些人似乎对这里讳莫如深,只是象征性地在大堂晃悠一圈便迫不及待离开了。

“姜破,你有没有觉得——”

哪里不对劲?

后面半句话卡在嘴边,愣是没能说出口。

宁烊视野里出现了一对情侣,两人坐角落的沙发上旁若无人地接吻,缠缠绵绵仿佛一双浪迹天涯的蝴蝶。

宁烊:“……”

“两杯啤酒。”姜破熟门熟路在吧台点了两杯酒,这才回过头问宁烊,“觉得什么?”

他懵懂无知的目光震撼到了宁烊,宁烊抿唇沉默很久,终于放弃了,摇头道:“没什么。”

“没什么是什么?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姜破皱着眉,语气不爽,“警告你别吊我胃口!”

“……”宁烊看着他,叹了口气,“酒你喝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去打工?”姜破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了。

“唔。”宁烊转开眼应了一声。

其实他之前就和徐楠请过假了,自己现在这样过去,帮不上什么忙不说,可能还会添乱。

但姜破问的时候宁烊却没有实话实说。

可能是因为这里独特的暧昧氛围所致,也可能是看到那个场景而心生异样,反正宁烊就是不太乐意和姜破一起待在这个地方。

这种感觉就像他心中埋着一根看不见的引线,不知道在哪里、什么时候点燃、会不会爆炸。所以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宁烊只能想方设法地逃开,逃得越远越好。

说话间,调酒师已经将两杯酒端了上来,微笑着问:“今天老板生日,酒吧做活动,两位客人要一起参加吗?”

“怎么参加?”姜破问。

“很简单,只要两位当众亲吻一下,就有两个小礼物送给你们,而且今天晚上的消费可以打六点六折。”吧台服务员说。

“……”刚才的画面倏然浮现,宁烊眼皮跳了一下,想溜:“我走了!”

“等等,”姜破似乎对这个活动很感兴趣,丝毫不介意和他一起来的对象是个男生,一把抓住宁烊开始耍赖,“别急嘛,来来来,走之前先亲一下!六点六折呢!”

“我操,你他妈疯了?!”宁烊开始挣扎。

“你才疯了!白捡的便宜为什么不要?”姜破手劲很大,宁烊一只手受着伤,居然一时半会挣不开。

偏偏姜破还非常理直气壮:“都是兄弟,亲一口怎么了!”

他被堵得噎了噎,无奈道:“你说这句话之前能不能先看看周围?”

“嗯?”姜破一脸茫然,转头看向旁边,“周围怎么……”

“了”字还没出口,姜破的话就突然卡在了嘴边。

宁烊毫不意外,右肩耸了下,示意他赶紧松开自己。像姜破这种直男,乍看到这种极具冲击的画面,估计不是一时半刻就能接受的。

姜破的手指松了松,就在宁烊以为他要松开他的时候,他却猛地回过头来,眼里闪着惊讶兴奋的光芒,唯独没有宁烊以为的厌恶。

他说:“卧槽!那对哥们也太拼了!亲的这么实在,礼物肯定是好东西!宁烊烊,快过来——”

……这是什么神奇的脑回路?

接着下一秒,宁烊就感觉自己右边脸颊靠近耳朵的位置被什么东西压着狠狠嘬了一口,力道之大,都能听见“啵”的一声回响:“……”

姜破亲之前本来没觉得有什么。

他和男生朋友间摸脸拍屁股的时候多了去了,只是亲一下,又没有亲嘴,没什么好在意的。

但他亲完后,忽然感觉自己脑子有点懵。

是那种明明知道自己是谁、在哪、做了什么,但大脑反应机制却成倍下降,以至于他这半刻的时间只能停留在刚刚的触感里。

……很软,很香,还非常有弹性。

我操他怎么跟小姑娘一样啊?

那服务员看着他们,也愣了愣:“不好意思,客人……”

话未说完,就见那个黑发少年瞬间冷下了脸,甩开胳膊上的钳制,撂下一句:“满意了?”然后大步朝门口走去。

黄发这个跳下吧椅就想去追,忽然想起什么,手指急切地在桌上扣了两下:“我们刚才算是亲了吧?礼物呢!”

服务员:“……”

如果忽略刚才发生的事,这动作加上这语气,跟抢也没什么区别了。

虽然这两位客人亲的标准和他们的要求差很多,但服务员还是从柜台下面拿出两个玩偶挂坠给了他,心说:算了,我就当做善事了。

姜破结了账,两杯酒也没来得及尝,追着宁烊跑了出去。

他以为按宁烊的速度,他晚出去两分钟肯定就找不着他人了。

没想到一出酒吧门,旁边就有人拉了他一把:“别过去。”

姜破转头,看到宁烊半边脸陷在门框阴影里,冲他偏了偏头。姜破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就见街对面停了两辆警车,有几个没来得及跑的混混在车边抱头蹲了一排,铁棍之类的武器都被当场缴收,模样好笑又狼狈。

“看什么?我来之前就让裘顺和胥宏宇做好善后准备了。”姜破得意地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招高不高。”

“……”宁烊默默看了他一眼。

都说道上混的讲究一个“义”字,江湖事江湖了,断胳膊断腿都不会让警察掺和——这人居然有脑子报警,而不是叫他那些小弟来帮忙?

“放心,咱俩都是守法公民,一没武器二没斗殴,警察叔叔会保护我们的。”姜破把外套甩在肩上,揉着胃说,“哎,跑了这么久饿死老子了,晚饭都没吃。走,请你撸串去!”

他大手一挥,又像狗皮膏药一样贴上来勾住了宁烊的脖子。

“……”宁烊板着脸,心说这人是鱼吗只有七秒钟的记忆,刚刚的尴尬不记得了?

“我还要去打工……”宁烊说。

“骗谁呢,真当我傻逼?”姜破哼道,“看看现在几点了,你要真有事刚刚早走了!行了行了,不就亲一下么,下次让你亲回来,现在先陪哥去吃东西!”

宁烊:“…………”

谁特么要亲你?!

说着去撸串,但当他们路过一个火锅店的时候,姜破二话没说就把宁烊拉了进去。

“不是说去吃串串?”服务员将他们引到一个靠窗的座位,宁烊坐下后看了眼窗外,离他们刚才去的酒吧只隔了一条街。

“门口迎宾小姐姐这么卖力向我们介绍锅底,不进来你于心何忍?”姜破拿出手机扫了下桌脚贴的二维码,问,“鸳鸯还是九宫格?”

“……”宁烊回忆了一下上次那顿死亡烧烤,果断说,“鸳鸯!”

“嗤,我就知道你不能吃辣,上次还死要面子活受罪。”姜破哼笑了一声,“毛肚?”

“嗯。”

“黄喉?”

“你随便点吧,”宁烊说,“我都吃。”

“看不出来你还挺好养?那我随便点了。”姜破在菜单上一样样勾选,划到饮料分类的时候,他抬头看了眼宁烊,“……喝酒吗?”

不说还好,一说他俩就同时回忆起在酒吧的场景。

以及那个猝不及防的亲吻。

宁烊偏开脸咳了一声:“不喝。”

“哦,那就点饮料吧,一扎酸梅汁?”姜破问。

“行。”宁烊应道。

手机上下完单,服务员就端着锅底过来了。

宁烊看着窗外,月色与灯光相辉映,宁静与热闹相衔接,不知怎的,从刚才开始一直盘桓在心头的那点别扭感就这么轻飘飘沉淀了下去。

幸好姜破在这方面是个愣头青。

否则他这么过激的反应很容易让人联想非非。

“他们送你礼物了吗?”宁烊问。

“啊?”姜破从手机上抬头,微微怔了一下,“什么?”

“礼物。”宁烊说。

“哦,你说那两个挂坠?”

姜破放下手机,在外衣口袋里掏了掏,拿出两个十厘米长的猫咪玩偶,一个脑袋上戴着粉红色猪猪帽,一个戴着黄黑色皮卡丘帽,不得不说看着还挺可爱的。

宁烊挑了一个皮卡丘猫咪,当着姜破的面挂在了钥匙串上。抬头一看发现姜破略显诧异的眼神,淡然道:“他送两个,不是你一个我一个的意思?还是你比较喜欢我这个?”

“不是,我以为你还在为刚才的事生气,不会要这个呢。”姜破说。

“有什么好生气的?”宁烊像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一般,黑沉的眸子直直盯着对方,仿佛也在告诉自己,“男生间开这种玩笑不是很正常?”

姜破怔怔地点了点头:“啊,是。”

是挺正常的。

问题是他这么当面说出口,怎么反而有点不正常?

锅底已经沸腾了,两人各自取了酱料回来,长桌上就堆满了各式各样的肉和丸子。

蔬菜除了一小盘土豆,就只有锅底自带的冬瓜和和竹笋。

……这偏食也偏的太严重了。

宁烊默默想道。

“你让我随便点,现在是不是后悔了?”姜破拿起一盘肥牛,一半拨到辣锅,一半拨到清汤。

“反正有人请客,我不挑。”他淡定地回答。

姜破被噎了回来,没说话。

一筷子伸进红油锅,把刚才下的肥牛全撩了上来,低头就是一阵暴风吸入。

宁烊:“……”

姜破心满意足地吃完,刚想下第二盘肉,便见宁烊有些复杂的眼神,问道:“怎么了?”

“其实我一直想问了,”宁烊说,“你吃东西用牙嚼吗?”

“我操?”姜破惊了,“难道你吃东西不用牙嚼吗?”

“……”宁烊沉默数秒,也觉得自己这个问题有点傻逼,说道,“算了,当我没问。”

“哎问都问了,还是告诉你吧!其实我从小吃东西就特快。”对方不问了,姜破却自己开始往下说,“因为怕吃慢了就吃不着了。”

“为什么?你们家吃饭时间有规定?”宁烊有点好奇。

据他所知,只有出家的人才有这种作息,过午不食什么的。

但让正在长身体的小孩吃不饱饭,也太苛刻了。

“也不是,我小时候生活得……算比较艰苦吧,吃什么好东西都得用抢的,抢不到就只能在旁边看别人吃。”姜破一边撩着花椒一边说,“我那时候就喜欢吃肉。但不行啊,肉少人多,得分着吃。有的人表现好能吃着,有的人就只能眼巴巴在旁边看着。”

“不能轮着吃么?”宁烊皱眉问。

“天真啊少年。我打个比方啊,现在你面前有两个小孩儿,一个性格顽劣,还皮实,三天两头在外面闯祸,要让大人替你擦屁股。”姜破慢慢说道,“另一个乖巧听话,不但学习好,还懂得体贴打人。”

“而你手里只有一根火腿肠,”姜破从锅里夹起一根蟹肉|棒,“你会给谁?”

宁烊:“谁都不给。”

姜破怔了怔,似乎没想到宁烊会这么回答,饶有兴趣地问:“为什么?”

“与其只给一个,不如谁都不给。”宁烊说,“我会当着他们面把火腿肠吃了,然后告诉他们这个一点都不好吃,不值得他们为此争抢。”

“……”姜破沉默地看了他半晌,忽然笑了,“靠,你这个回答我还是头一次听,话都接不下去了!不过仔细琢磨好像还有点道理。”

宁烊沉吟道:“裘顺说,你们家经济条件不错?”

岂止是“不错”,就南阳现在这种房价,普通人攒一套首付都得七八年,而姜破家住在南阳最好的别墅区,生活条件远超大部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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