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8、0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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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9

有了她?的发话,原本如深潭一般死寂的剧院又?活泛起来。服装师同情地看了一眼被南希教训的女演员，没再安慰什?么，抱着剩下?的演出服急匆匆跑进南希的休息室。

曾经这里属于南希和小夜子共用,但现在，南希对面梳妆镜属于剧团的新人山村贞子。

贞子紧抿着嘴唇,争取让自己表现得淡定自然，可不?住往演出服上扫的眼神却出卖了她?。

如果要用画面来展示的话,就是一只雪白地羊咩咩在大草原上欢快地蹦达,头?上还时不?时冒出“想穿！想穿！”的对话框。

当?服装师把属于“樱吹”的演出服递到她?眼前时，贞子更是慌忙又?郑重地双手接过?,呼吸都停滞了一瞬,睫毛忍不?住地抖动，似乎眼前的衣服在绽放着圣光。

“这是……我的演出服对吧？”

她?声音紧张地确认道。

服装师没听出她?的兴奋,还以为她?刚才看到女演员被训斥，害怕自己拿错了南希的演出服，连忙将衣服内侧的标签翻给她?看：“是你的,你看,这里还印着一个?‘贞’字！”

在歌舞剧团中,一般大热剧目的主要角色都会有一到两个?轮替演员,万一正?式演员发生意外，无法登台表演，轮替演员就会立即替补上。所以在剧团中,也会给轮替演员准备相同款式的演出服。

为了大家不?会混淆自己的服装,每一件量身定制的演出服都会在内侧不?起眼的地方印上演员的名字。许多?人也以此?为荣，毕生的目标就是在主演的演出服上印下?自己的名字。

“是啊……是我的演出服……”

这是一件豆绿色的连衣裙，裙摆上印着淡黄的碎花，让人一看便能?联想到盎然的春意。

贞子抚摸着那个?小小的“贞”,只感觉身上充满了力量。

幼年时期被排挤的遭遇，从小山村来到东京后的茫然，还有被一家家剧团拒绝的委屈，在这一瞬间都变成了值得。

她?眼眶一热，突然有些想哭。一直封闭着的心猛然悸动起来，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倾诉欲——想要把这份快乐分享给每一个?人，想要大声呐喊出此?时的欢欣雀跃。

贞子终于有那么一点点明白，南希要求她?每天写日记的目的了。

贞子吸吸鼻子，正?感激地看向南希，准备向她?道谢，身边的服装师却笑盈盈地开?口：“那咱们现在就把演出服换上吧？一会儿还要给你化妆、做造型。”

“啊？哦、哦，好的。”

除了试镜时的表演，贞子还从未在剧院里正?式排演过?，对演出的流程并不?熟悉。如今听到服装师催促，虽然对方语气客气，她?还是有一种做错事了负罪感，快速点点头?，羊咩咩纯真地望向她?：“那请您先回避一下?，我换好衣服再喊您。”

服装师哭笑不?得，随手指向旁边屏风后正?由两名助理协助换装的南希说道：

“我可不?能?走，贞子小姐，正?式排演和演出的流程是一样的，在演出间隙，演员是没有足够的时间自己换装改变造型的，每位演员都会配备好几名助理帮忙换装呢！”

服装师没有说谎。

歌舞剧可不?是什?么卡片游戏，能?够一键换装。

在短短一个?多?小时的演出时间内，女演员们需要更换四到五套演出服，这也意味着她?们必须在过?场间隙的一两分钟时间内完成从服装、发型，甚至妆容的改变！

尤其是《樱吹春深河》剧目，讲述的是霓虹旧贵族与新思想之间的碰撞，在剧目前期，有大量和服装束，若是让女演员一个?人穿脱，还不?知道要换到什?么时候去?！

“贞子是不?是有点害羞？没关系的，大家都是女孩子，而且我们都很专业，慢慢的你就会习惯的！”

就算霓虹已经步入新社会，可是依然有很多?性格非常保守的女孩，尤其是贞子这种来自小山村的，更是不?愿意在外人面前展示自己的身体。

服装师从业多?年，对贞子的扭捏见怪不?怪。

她?语气温和，耐心地劝导着：“不?用害怕，你问问黑泽小姐，大家都是这样过?来的，也没有人会笑话你。现在还只是排演，可以稍微放松一些，等到了正?式演出，为了舞台服装效果，可能?还会需要你脱//掉内//衣，与我们坦诚相见呢！”

服装师脸上笑容温柔，可在贞子看来，她?简直就像是来自地狱的魔鬼！

要将她?所有不?堪的，丑陋的，令人耻笑的一面全部?都暴露出来！

“不?、不?不?不?、不?要。”贞子不?断摆着手。

她?下?意识地想要后退逃走，可却忘记了，她?身后就是梳妆镜。才退一步，腰就抵上了梳妆镜的台面，她?无路可逃。

“贞子？怎么了？”

服装师不?明所以，上前半步，关心地想要扶住贞子。

可是基于她?之前的发言，贞子误解了服装师的举动，下?意识地认为她?是想要脱//下?自己的外套。

不?可以……

若是自己身体上那个?恶心的秘密在此?曝光……

自己的女演员梦想就要毁了！

在幼年期，贞子并没有发现自己身体上的异常，她?一直以为自己不?过?就是个?有着特异功能?的、长相偏女性化的男孩子。

可随着年龄的成长，胸前开?始鼓胀，声音越来越柔软细腻，还有……还有十四岁那年，床单上那抹触目惊心的红色……贞子才发现，自己和常人是完全不?同的——她?是个?彻头?彻尾的怪物?！

她?不?仅拥有特殊的能?力，而且……拥有一副雌雄同体的身体！

因为母亲的关系，整个?山村的人们已经将她?视作?异类，有意无意地排斥她?了，在发现她?身体上的异样之后，那些冷漠的眼光中出现了更多?的嘲讽，讥笑，鄙夷。

无论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都拒绝她?的融入，他们辱骂她?是不?男不?女的怪物?，用厌恶的视线打?量她?的隐//私部?位，甚至在发校服的当?天，故意扔给她?一套上半身是水手服，下?半身是男生长裤的校服！

她?在这样的环境下?整整生活了五年。

五年，六十个?月，一千八百二十六个?日日夜夜，她?每一分每一秒都能?感受到周围人恶意的情绪。贞子几乎要被逼到发疯。

她?一点一点攒着积蓄，当?小扑满终于装满的那一天，她?毫无留恋地离开?了人间地狱，前往东京，在这个?没有人认识她?的繁华城市展开?一段崭新的人生。

在颠簸的大海上，贞子也曾迷茫，她?没有一技之长，学历也仅仅是高中毕业，要如何在东京这样的大都市生活下?去?。

直到在东京港口她?被一家小型剧团邀请去?看一场免费的公益演出。

那间剧场非常简陋，女主演歌声不?够嘹亮，服装也制作?得相当?粗糙，可当?女主演站在聚光灯下?时，贞子却清晰地感觉到了，整个?剧场内升起的浓浓爱意。

——与利益，欲//望无关的，纯粹的爱意。

贞子怔怔地看着舞台，她?根本没有注意到剧团演出到底是什?么剧目，甚至不?记得女主演长什?么样样子，却永远地记住了那个?奇妙的夜晚。

她?的周围第一次涌现的是浓厚的正?面情绪，欢喜，欣赏，赞美。

和爱。

她?沉浸在这样的情绪中，像是渴水的鱼，一刻也不?愿离去?。

直到剧团演出结束，所有演员来台前谢幕，贞子努力地鼓起掌——为辛苦演出的演员们，也为自己。

她?找到了想要前行的道路。

她?想成为演员。

在舞台上，聚光灯下?，成为焦点。

成为……被众人所爱着的对象。

可是……可是！

如果大家发现了自己怪物?一般的身体……谁还会爱自己？！

等待她?的只会有无限的鄙夷，歧视！就和当?初在伊豆大岛的小山村里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