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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三,晴,辛丑年,丙申月,癸巳日。
宜娶嫁,祭祀,招赘,纳婿。忌上?梁,破土,安葬。
楚王次女太平公主于今日出嫁,浩浩荡荡的十里红妆绕城一圈,街洒艳丽花瓣与那官府新铸铜钱,端得满城热闹至极。
因着担心公主婚礼上会有?贼人趁机作乱引起慌乱,还特意派了御林军围守街道两侧,为的就是以防万一。
大婚当?天,着一身朱红金丝绣并蒂莲喜服,头戴紫金缨冠,腰别朱瑾胭脂点雪带,更衬得人如芝兰玉树的时葑站在门外,不时听着那些昔日同僚恭维之话,甚至一个不经意间的眼风扫过去后,还不知惹得多少未出阁的姑娘家脸颊爬上红霞。
毕竟这位新晋驸马爷在为探花郎时,就不知勾得多少女子春心动荡。
因着驸马爷家中无人,就连一些原有?的规矩都免了不少,甚至还请了不少当?初同僚前来帮忙。
此时坐在花轿上?,手中托着一个红果的楚琳却明显焦虑得有?些坐立不安,只因她那个梦里的场景正在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变得越发清晰了起来,那人………
不,她想她这一次,一定会有?解决的法子的。
可是等喜轿马上?就要到公主府的时候,人群中突然出现了动|乱,并且其中的一匹马还受了惊,扰得前面原本整齐的队伍瞬间乱了起来。
“来人,有?刺客,快保护公主。”一声起,瞬间惊起千层浪,更给今日的大喜之事蒙上?了一层银灰纱幕。
“快来人啊!有?刺客。”
坐在花轿中,紧咬着嫣红唇瓣的楚琳知道,来了,梦里也?是那么一个时间点,甚至………
不,她不敢在回忆起梦中的一切,她想,这一次肯定会有?不同的转折点。
“公主小心。”正骑马赶来的时葑见到有一刺客朝楚琳所在花轿中持剑而去时,迅速的抽出腰间软剑朝其挡住。
很快便与那蒙面的黑衣人缠斗在一起,原本四处分?散的黑衣人也?在此时聚了过来,原先井然有序的街面上也?彻底的乱成了一团,若非还有?御林军在把控着全场,说不定此时就要发生人踩人的践踏事件。
黑衣人下手的角度刁钻而毒辣,更招招往她要害上劈去,加上?众多她寡,没一会儿身上?便不知添了多少细碎伤口。
紧咬着牙根的时葑将那欲行到花轿旁的黑衣人提刀砍去时,冷不防左侧来了另一个黑衣人朝她横劈砍下,使得她只能先放弃了那花轿上?的黑衣人,并将藏在袖中淬了毒的飞镖朝人飞去,手中软剑则迅速的刺进最近的黑衣人胸口中,那喷涌而出的血更是飞溅了她一身。
等她准备往那花轿中奔去时,只见那花轿帘子已然被其中一个黑衣人挑开,那沾了血的雪白剑身在阳光的照耀下散发着幽幽阴寒。
“小心。”
正当黑衣人提剑朝被吓得瑟瑟发抖,蜷缩成一团的楚琳下手时,手上?动作比大脑快一步的时葑将手中剑飞掷
刺进黑衣人的心脏口。
而她的身后,也?被另一个早已埋伏多时的黑衣人用剑刺进了胸膛。
那拔剑而出的血飞溅了不少地方,不止是染红了她身上?的喜服,连那张面如冠玉的脸,皆是被血染得更添艳靡之色。
“公主,好在你没事,我便放心了。”
而此情此景,竟完全同楚琳梦中见到的相互重叠,使得她一时之间分不清,到底何为梦,何为现实。
“雪…雪客你不要死啊!你不要吓我!你不要吓我!”
“来人快请太医过来!”
原先公主的大婚之日,因着驸马爷为救公主遇害而拉下了序幕。
听说驸马爷被抬回来的时候,已然是出气多进气少,更听说那血染红了那鲜红的金丝喜服,连带着一时之间都令人分不清,到底是那染了血的喜服更红,还是那沾了喜服的血更艳。
原先在大理寺中处理事物的林拂衣在得知她遇害的那一刻,便抛下了手头的一切急匆匆赶来。
连带着今日的风吹在脸上时都觉得格外寒风刺骨,可更冷的还是那颗心。
特别是当他?见到那一盆盆从屋内往外端出去的血水时,不但骨节攥得泛白,掌心抓得瘀紫成团,一颗心也?彻底跳到了嗓子眼上,手脚非但僵硬,还泛着丝丝寒意。
他?不敢去想,那个时候的她有多么绝望,甚至是当那刀剑刺进她胸口时,又有?多么的疼。
只因他?直到现在,都还记得她是一个极为怕疼之人,年少时被人无意间推倒在地,都会泛起一片青紫,即便过了许久都不见消。
他?不知道在原地站了多久,好像久到连脚都有些麻意了,久到连月亮都移至半空,久到连那忙前忙后的太医和学徒也?离开了,方才动了动那僵硬的躯体,朝那挂着大红喜字灯笼的檐下走去。
可是等他?打算推门进去的刹那间,倏而福至心灵的想到了什么,就连欲伸出去的手都下意识的往回缩了缩。
等他?推开门后,虽闻到了满室的浓重血腥味,以及那缠绕至鼻间挥之不去的药臭味,还有?那躺在床上?奄奄一息之人时,内心深处却在浮现出一个不可能,却又是那么贴合实际的念头。
等他?走过去,掀开那锦被时,只见里头俨然躺着一个重伤昏迷的男人,虽说有?着一张如出一辙的脸,可那平坦的胸口,无一不是在诉说着这非真?货。
若是这里躺着的不是她,那么真?正的她又去了哪里?还有?身上的伤口是否处理妥当了?
“难不成林大人不知道在进来时要学会敲门的吗,若是在碰见我在里头更衣可如何是好。”
从暗道中走出的时葑还穿着先前的那件沾血喜服,除了脸色略显苍白一点,其他的都和平时无二。
“时葑,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有?多危险,要是稍有?不慎怎么办。”林拂衣见她完整无缺的出现在他面前时,心里无疑是松了一口气,但是更多的是那升腾而起的后怕,以及对她以身犯险的怒意。
“你下次行动之前能不能不要总是拿着自己冒险,我不是说过了我会帮你的吗,为什么不就不愿意相信我一次。”
“我不需要。”何况有些计划越少人知道越好,也?就代表着她越安全。
有?时候靠别人倒不如靠自己,不是一直有句老话说得好,叫靠山山会倒,靠树树会倒,更别说是这等言而无信之人。
“还有?我已经帮你想到了躲过今夜洞房花烛的法子,为什么你就不能在等等。”
见她那一脸冷漠的模样时,林拂衣眼中怒意更盛,拳头紧握得不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声。
谁知那人就跟听见了这世间极为好笑一般轻笑出声。
啧,你说这一个本应要害她之人,此时居然口口声声的说会帮她,不觉得这完全比黄鼠狼给鸡拜年还要来得可笑一万倍吗?
“林大人在本驸马这里待的时间也够久了,若是在不离开,难保外边的人还不知会如何做想。”时葑轻扫了对方一眼,漆黑的眼眸中皆是翻滚的怒意。
“林大人再不出去,难不成还想担一个意图谋害皇家人的罪名不成。”此刻的她,完全像那全身上?下都是刺的刺猬一样。
“我…这药对你伤口恢复有?好处的,记得按时用药,还有?我今天前来并非是想要对你说教,我只是希望你平日间遇事的时候不要总是用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我更希望你遇事的时候能第一个想到我,而不是每一次都自己硬扛,你是一个人,而非那等金刚不坏的神。”
林拂衣复杂的望了她一眼,将准备好的伤药放在一旁的小几上?,随即转身离去,就连他?原先想不明白的事,在顷刻间倒是如乌云拨月。
若是没有?刺客那一出,今夜的洞房花烛夜定然会露出马脚,更别说这一计不成,她说不定还得再行一计。
他?倒是低估了她对自己狠毒的程度,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明知她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之人,偏生他?就跟着了魔似的一头扎了进去,更心甘情?愿的将自己的心捧到她的面前任由她肆意践踏。
时葑在他离开时,却是捂住胸口‘汪’的吐出一口鲜血,随即整个人无力的跌倒在地,任由那才刚包扎好的白布再一次被鲜血浸透,染红。
她倒是没有?想到,若是那剑的位置在往左移一点,说不定她真的是连华佗在世也?救不了她的命。
同时,她也知道,她的脚步要加快了,要不然等待她的,只有那逐渐被蝉食的命运。
她转头看向还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替身,想来没两三个月恐是好不了的,而她也正好趁着这段时间前往青阳国一趟,毕竟有?些新仇旧恨总得要算上?了,否则她担心食之无味,夜不能寐。
此时远在青阳国,正同梁锦华对弈中的莲香鼻尖轻皱了下,又侧过身打了一个喷嚏。
“言安可是身体不舒服。”正在执黑子落下的梁锦华眉梢微挑的扫了他?一眼,方才落子扭转局势。
“许是昨夜凉到了。”莲香见着这已然厮杀了许久的黑白棋局,此时倒是有些兴致缺缺。
有?些事就像是这无解的棋盘,当?你以为下一秒就要取胜之时,谁曾想后头还有?更大的危难和那层层叠叠的陷阱等着他?踏进。
否则又总说,这棋局如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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