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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啸在旁道:“横竖我听着不大像。”
十三道:“我也觉得不像。”
卢慧安又说:“我武艺虽平平,刀枪剑戟样样都能使几招。”
卢二爷忽然问道:“敢问姑娘女工针线如何?”
卢慧安撇脱道:“不会。我请得起裁缝。”
卢二爷不禁失望,半晌才道:“倒是与我妹子不大一样。”随即又道,“人经大变,性子跟着变化也是有的。”
十三道:“三岁看大七岁看老,性子再变也变不了许多,模样倒是能变许多。”
忠顺王爷一锤定音:“不是。就这样吧。胭脂买了没?”
掌柜的忙出来说:“姑娘看上了什么胭脂水粉,我给您打八折。”
忠顺摆手道:“打什么折?给他二百两不用找了。”
“哎呦~~多谢大爷。大爷下次什么时候还来?”众人哄堂大笑。
他们几个说话太快,卢二爷张了好几次嘴愣是没插上话。
卢慧安遂挑了两盒胭脂,几个人一同离开铺子。老者留下的两个尾巴跟着他们闲逛了两条街,前头一群下了工的汉子涌过来,忠顺他们便不见了。
天上人间这头,想查谁暴露了卢慧安的行踪并不难。她提起要去买胭脂时,屋中只有五个人。除去她自己和陶瑛,其余有两位管事、一个进来送文书的。那送文书之人正是张子非的妹子沈红芳。这里头谁比较可疑一目了然。
彼时红芳正在将盘中点心摆出花色来,张子非忙喊她进屋中。红芳看见薛蟠吓了一跳。
张子非正色问道:“卢掌柜要去买胭脂之事,你告诉了谁。”
红芳眼神瞬间闪过一丝喜色,随即掩饰道:“没告诉谁啊。”
张子非脸色已冷。“在我跟前扯谎,你还没那个本事。”
红芳抿了下嘴,微微垂头:“没……没有。”
薛蟠皱眉道:“你是怎么认识那为卢二爷的。”
红芳愣了:“卢、二爷?”略思忖了片刻,霎时失望。
“怎么,他没告诉你他姓卢吗?”
“没有。”
“他说他姓什么?”
“他没说……”
张子非脸上已快要掉冰茬子了。“你为何告诉他卢掌柜要去买胭脂。”
红芳抬头,惊觉她姐姐脸色极难看,吓得一哆嗦:“我……我……我看他可怜……我以为……”
结结巴巴说了半日张薛二人才听懂。互视良久,薛蟠森森的说:“你若不是子非的妹子,这会子已经是尸首了。你以为我是不杀人的?”红芳又傻了。
原来今儿卢二爷拿了张卢慧安的画像到石坝街来打听。有人说仿佛在天上人间看见过此女,他便找过来。门子说画像画的是大众脸,这模样的我们楼里好几个,等着我给你喊来。随即喊来两三个模样相近者。卢二爷见个个都不是,失望离去。
谁知此事可巧被红芳看见了。她以为卢二爷爱慕卢慧安,是个痴心的男人。又看他模样好、衣衫锦绣,倘若卢慧安嫁给他定是良缘。不似那个姓陶的,穷得只穿布袄,布袄还是卢掌柜赏他的。然红芳也知道,若非卢掌柜本人之命,门子不会这么做。遂猜是卢掌柜跟情郎闹别扭了,又或是不敢让情郎知道自己在青楼做事。
卢二爷已失了拿画像找人的信心,去秦淮河边闷坐。红芳出门买东西看见了,走过去悄悄说了句话:再过小半个时辰,画像上的姑娘要上某处买胭脂。
张子非看了她良久,颓然道:“东家你处置吧。我……”摆摆手说不下去了。
薛蟠盯着红芳道:“那人是卢掌柜的仇家,方才险些杀了她。”红芳吓得好悬从椅子上跌下去。“如果卢掌柜死了,我是一、定、要你偿命的。不论你姐姐是谁。”
红芳顿时哭了:“我我我不知道……我以为……”
“你以为有什么要紧。”薛蟠冷笑道,“陶瑛自打认了个有钱的义父,日日请大伙儿吃饭。你是傻子,没发现陶瑛早已不是穷光蛋了?你就是没事找存在感。”红芳呆若木鸡。
“仗着有个哥哥,你打小都是姐妹里头过得最好的。沈姑娘,你日子过得太平顺了。些许小波折还没来得及对你产生影响,又搭上子非这艘顺风船。所以你根本不知天高地厚,也不知自己是只小蚂蚁。子非,不能留她了。送回沈家去。”
张子非此人极冷静,立时道:“不行。若送回沈家,保不齐惹出别的事来。送去庄子里吧。”
红芳登时大哭:“姐姐我错了……我错了……我不去庄子……”
“无碍。”薛蟠似笑非笑道,“沈姑娘,你哥哥是你表哥,你已知道了吧。”
红芳霎时红了脸。张子非双手捂脸连连摇头。
“那你可能不知道他现在过得挺惨的。你那两个伯父日日想把他赶走,你爹娘没法子应付。他自己也不愿意回张家。这个非常好理解是吧。张家是打渔的、沈家是做买卖的,张家兄弟好几个、沈家就他一个。再说张家也实在太穷了,有上顿没下顿。非但不可能有人服侍他,反倒得让他去打渔挑担。啧啧,你哥哥那叫一个娇气啊。”
红芳喊道:“我哥哥哪里比的了那些粗人!他只拿得起纸笔砚台,平素事事皆要人服侍的。”
“可不么。”薛蟠龇牙道,“我有个主意。横竖你老子娘、你祖父都舍不得他。不如你收他做上门女婿,他不就成沈家的人了?你们全家还可以天长日久的在一起。俗话说祸害遗千年。我相信你祖母和你哥哥都能长命百岁。”乃看着张子非,“行么?”
张子非一想,委实是个齐全的主意。红芳跟了自己这些日子,虽不曾触及到什么机密,终究知道了不少不方便给外人知道的事儿。若换做旁人定然得灭口。她这般不知轻重又管不住嘴,还爱做白日做梦,搁在哪里都不安全。以沈小哥做套子捏住她的口也好。只是一旦她回到沈家,后头半辈子定然悉数使在服侍丈夫上头,基本出不了沈家的大门。而且沈小哥也不像什么好男人。红芳这个人也就……废了。
乃长叹道:“罢了,自作自受。”张子非站了起来,“你收拾一下,我送你回去。”
红芳面色迟疑。又舍不得金陵的富庶日子,又放心不下沈小哥。半晌,讷讷的说:“姐姐,能把哥哥接到金陵来么?”
张子非转过身定定的看了她半日,肃然道:“假如你不是我亲妹妹,假如不是这些年姨妈照看了我母亲,东家要杀你我不会管的。你还记不记得大庄子里被那小姐杀掉的狗?”
红芳“扑通”一声跌在地上。张子非也不扶她,等她自己慢慢站起来。良久,她问道:“前几日姐姐告诉我,花囡姐姐也来了金陵,如今去别处做事了。要不我们等她回来见见?”
“不必。”张子非道,“你出嫁她少不得会回去。她也不是做事,是她发觉自己对花木感兴趣,如今跟一位行家学种花去了。”红芳见没法子,只得行了个礼回去收拾东西。
张子非疲然坐下,半晌才说:“我没脸见慧安了。”
“我说,你累不累啊。你妹子做错了事你没脸见人,上回你那个同乡没骨气,你也觉得丢松江府的脸。与你自己有一个铜钱的关系么?花囡不挺好么?那也是你姐姐。卖酱菜的那老爷子难道不是松江人?”薛蟠撇嘴,“行了路上小心吧。祝张大郎先生沈红芳女士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半个时辰之后,张子非亲自送红芳回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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