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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抿嘴:“别人家的后院都如此乱的?”打开糖盒子给了茵娘一颗、自己吃一颗。
赵茵娘含着糖说:“有干净的、有乱的、也有一塌糊涂的。像你家这样,鳏夫老子成亲前、准后妈跟女儿谈妥帖的,大概举世独一份。”
“难怪你那回说,大周后可能是被丈夫和小周后活活气死的。她们都不要脸的么?”
“连亲姐姐亲外甥的命都害了,脸是个什么东西?”
“没人主持公道?”
“嗯——两个家族都要脸。”
林黛玉哑然。无以泄愤,把糖粒咬得咯吱响,含糊道:“大和尚说的对,族权须得连根除去才是。”
茵娘道:“不止族权。为了报仇,陈三姑娘小小年纪、差不多能付的都付了。这本是官府的活计。律法里头窟窿太大。”
黛玉眼神动了动,轻声道:“也是。”
赵茵娘不过随口一言,没想到竟由此替林黛玉指了事业方向。此为后话。
不多时陈家三位回府,林皖悄然贴在马车底下。
三姑娘不吉利,陈家几个爷们不免商议如何应付,赵生也在座。既是与太监家联姻的事儿不方便用正经小姐,陈大老爷提议送她出家。陈老太爷觉得出家不见得干净,还是嫁去别家的好。陈三少爷拍手说正好挑个看不顺眼的人家。大少爷说还是嫁远些、没法子回来的好。陈三老爷因自己妻妾常年不添丁,今儿可算得了原委,亦说宁可把这个扫把星女儿嫁远些。唯独二少爷于心不忍,道:“她早早没了亲娘,若嫁得远,遇事连个撑腰的都没有。”没人接话。陈二少爷长叹一声,起身出去了。
没过多久便议定。家暂且不分,寻个男方家里祖母病重的借口把人送走;婆家不论如何得过黄河以北,最好是西北一带。
又提起贾太太。忽然有个一直没言语的女人道:“此事本来在吴逊家下手最便宜,奈何吴太太也姓郝,厨房里都是明白人。”
陈大老爷捋了捋胡须道:“不能在自家。”
那女人思忖道:“贾王氏最爱赶热闹不过。如今还不足两个月,只需择定她必会去的人家,倒不难。横竖不是药。宴会上菜品多,仆妇记错了也是常事。一次不成还有下次。”
陈老太爷皱眉道:“金陵和尚仿佛能通鬼神,可莫要惹来灾祸。”
女人冷笑道:“他也是肉.体凡胎,又不是真身罗汉,且亲口说过不会掐算。事在人为。若惧他,同他一道投靠太子倒好。只是太子跟前怕没有陈大人说话的分。”
屋内寂然许久,陈老太爷拍案:“也罢。”
女人抚掌:“老爷子好气魄!非常人也。”
遂商议着,过几天有户人家老太太贺寿,王熙凤多半会去。陈家女眷走动核实,女人给她弄一盅孕妇不宜的老鳖汤。
散场后,那女人告辞出来,林皖一路跟着她返回住处。此女居于城郊极僻静的一座宅子,有两个儿子。其长子说,方才叔父曾来替他们批作业、又留下新题目才走。林皖查看了他们家的书房,连姓氏也寻不着。
另一头,陈二少爷打发丫鬟给三妹送去一封信。信中只有一张白纸,信封上写着自家地址和二少爷的名字。三姑娘一看便知,意思是出嫁后但有委屈可写信回来。乃拭泪告诉丫鬟:“我知道哥哥的意思。我老子不是东西,数年内必损陈家名声。大伯二伯若不想被他连累,还是设法分家的好。”丫鬟答应着去了。
当天下午金陵便收到了扬州的信鸽。薛蟠看得不寒而栗:简直防不胜防。王熙凤又是低调不下来的性子。里头附上那女人的画像,薛蟠大呼“卧槽!”
小朱随口问道:“你认识?”
薛蟠龇牙道:“扬州、二子、有个读书的小叔子。长得非常像前金陵名妓谢娇娇、和、毕千户前任谢千户书房中偷偷挂起的那副司徒暄亲妈的画像。”
“魏慎那个小老婆?”
薛蟠点头:“冯四娘子,被魏慎的大老婆丢进过府衙大牢。我早把她忽略不计了。难不成她是郝家安置在魏慎身边的?”
小朱想了半日,扑哧笑了。“那才有趣呢,坐实了郝家和锦衣卫互相倾轧。魏太太不是想替儿子娶王子腾的小女儿么?”
薛蟠吸了口气。“这个冯四与贾琏王熙凤两口子无冤无仇,却想弄掉他们的儿子。”磨了磨牙,“迁怒加公报私仇。”
“魏慎大老婆有几个儿子?”
“就一个。”
“她有两个。”小朱道,“若王家的女儿无子又容不下小老婆,魏慎就能逼着裘夫人把冯四的儿子迎进魏家。”
“呵呵,她想都别想。魏德远老头才是魏家说了算之人。他和魏三太爷差不多‘相逢一笑泯恩仇’了。”薛蟠立时写了张隐语帖子命人送去留香楼,意思是晚上有要紧事求见魏老爷子和夏婆婆。
因知道徽姨对防范奇奇怪怪的后宅手段有高招,少不得过去请教。徽姨道:“这些事哪里说的清楚?”直喊个嬷嬷出来,让她跟着琏二奶奶。
这嬷嬷道:“不明师父放心,不妥当的东西老奴闻闻便知道。”当即收拾东西启程,就说是薛家重金从别处挖来的。
用过晚饭,薛蟠换好衣裳预备出门,扬州又来一只鸽子。冯四和她小叔子有私情,并见了另外一个男人。因那男人像是个武艺高强之辈,二人又远远的避在田埂上说话,林皖没法子偷听。薛蟠吹了声口哨:“锦衣卫的内奸在此。”美人计对单身狗最管用,冯四套了小叔子的话。
乃直奔留香楼见魏家叔侄俩。坐下吃了口茶,摆出凝重的神色,话到口边薛蟠忽然咽下去一大半。没提冯四撺掇陈家欲害王熙凤,也没提郝家。“魏慎小老婆冯四娘子,与他堂弟、就是扬州锦衣卫那位教书先生魏大人,私通。贫僧想着,这是魏家的私事,得告诉您俩一声。”
夏婆婆脱口而出:“贱人!”
魏德远也厉声道:“家法不容。”
“是不是跟魏慎大人打个招呼,让他自己处置。”
“胡扯!”夏婆婆道,“告诉他作甚?”
“那两个外室子没了母亲如何是好?”
“你不用管。”夏婆婆脸都黑了。“还有事没?”
“没了。”
“回去念两卷经文吧。”
“阿弥陀佛。”小和尚遂老实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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