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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的就是你被拴住的那个样子。”谈致北说,“陈生就是那么一个无论经历了多少事,本质依然善良的人,你懂我的意思。”陈生和秦瘤子打了一架,到底仗着年轻力壮,勉强占了上风。但他情况很差,其实也只能说是两败俱伤,两个人气喘如牛地对着瘫坐在地,陈生听了秦瘤子过来打架的原因?,让他暂时也住在这里。
屋子里只有一个单人床,但房东那边卖折叠床,一百块钱一个月,要是一对夫妻过来住,交完房租还不?算,还得去房东那儿再交一百领个床位。屋里放得下,但特别勉强,放完两张床只剩一个窄窄的过道,空间逼仄,捉襟见肘。
秦瘤子听得都愣了,呆呆地问他:“你图啥啊?我还刚找过茬……”
“你老?家在哪儿?”陈生问他。
秦瘤子抬手抹了把脸,沉默了一下,说:“关中,家那边没活儿干,地少人多。几亩田老子娘种着,娃得读书,我出来挣点儿。”
“我家在西南的山里。”陈生说,“山多,树多,雾也多,下雨特漂亮。空气比这儿好多了,等我挣够了给我妈治病的钱,我得赶快回去,这地方乌央乌央的,还呛嗓子,真不?是人待的地方。”
两人就这么一直住在了一起,直到陈生离开,直到秦瘤子再也没能离开。
在谈致北讲完戏之后,贺深像是明白了这幕戏想要的那种感觉,下一条再拍就是一条过,忍无可忍的凶悍打法和饱含失意委屈的眼神混杂在一起,让每个看着他的人都感同身受,被他用肢体和眼神共同营造的厚重?浓郁情绪感染包裹。
这一条拍完,又过了电影里一个需要爆发力的重?点片段。赶在今天结束,没有NG太多次,没怎么耽误原定的拍摄进?度,方舒雁喊完卡后,自己也感到一阵轻松,难得当着众人的面和谈致北说话。
“没想到你还挺适合讲戏的。”她微笑着说,语气轻松,“你以后要是想的话,或许可以往副导演的方向发展。公司不是一直在开戏吗,你跟凯哥说一声,往这边转行?问题不?大。”
谈致北看她一眼,问她:“我做副导演,谁做导演?”
谁都行吧?方舒雁认真地琢磨了一下:“最好是个比较有经验的导演,亲自掌镜的那种。这样的话你跟着他,有两个剧组,差不多就能胜任副导演这个工作了……不过我也只是个独立导演,对大剧组的事可能说得也不?是太对,这个凯哥应该更了解一些,你可以和他聊聊。”
周围的人来来去去,都在忙着下一场的布景,偶尔有人将八卦的视线投向他们两个,但大家已经在一个剧组里待这么长时间了,又都是大男人,八卦的兴趣已经没有那么浓厚,往这边看一眼,见两人的表情都一片镇定坦然,也就没了继续偷瞄的心思。
在人来人往中,谈致北看着她,忽地稍稍挑了下眉毛。
怎么?方舒雁一时没反应过来,盯着他看。见他扬着眉毛看她,啧了一声,慢条斯理地说:“你不?会以为我真的稀罕当个什么副导演吧。要不?是你在剧组里,谁会管剧组的人都要干什么。当制片也是,换个人对我呼来喝去的,你看我稀不?稀罕理人就是了。”
不?一言不?合就动手,和人打到双双去医院报道,算他最近脾气是真有改好。方舒雁莫名其妙的,竟然在心里给他默默地补了句话出来。
心里的腹诽面上半点没显露,方舒雁看他一眼,眉头都没皱一下,轻描淡写,云淡风轻地道:“有什么不?好的,一回生两回熟,说不定这次做过之后,就又找到了人生的新方向呢,到时候干一行?爱一行?,下岗歌手再就业,也算是为社会做贡献了。”
自从在山里那场雨夜中的聊天之后,两人之间的相处,莫名更自然了一些,变得当真像两个认识多年的老?朋友,而不?是分手多年的前?男女朋友,正常的说话交流中也不?再那么疏离客气,像是终于将过去的那些不?愉快通通放下。
方舒雁知道其实也算不?上。只是她大概也真的想通了一点,那就是过去她和这个人发生过的所有事情,她都的的确确,没有过半分后悔。
记得,但不?记恨。或许没法再做朋友,但从始至终绝非仇人。
谈致北被她说得气笑,扫她一眼,很是直接地反问:“我怎么觉得这话里阴阳怪气的,方导是不是在说谁混吃等死对社会没贡献呢?”
我可没说,你自己说的。方舒雁笑着耸耸肩,好整以暇地反问:“那你说你这三年多都在干什么,以后又打算干什么?”
她问得随意而凑去,只是话说出口后在心里也轻轻怔了一怔,觉得自己好像也的确有点好奇。
她不经意地想起那些至今依然在给她发消息的谈致北粉丝,心里轻轻一叹。
谈致北沉吟了一下,看向她,突然间面露严肃。
把方舒雁看得愣了一下,不?自觉跟着严肃起来,坐直了身体,肃容等着他的答案。
谈致北看着他,缓缓地开口,说:“当然有干正事。想知道的话,说两句好听的。”
方舒雁:“……”
幼不幼稚啊这个人。
方舒雁张口结舌地看了他一会儿,被气笑了,没好气地白他一眼。
当谁很想听似的!她也就是随口一问!
方舒雁弯起唇角,露出个一看就十分标准的假笑,客客气气地微笑着说:”哪能这么强人所难,那我就不问了。不?过可千万别话说到一半再把自己憋出毛病呢,谈制片。”
说完便不再理他,转头去和剧组的其他人说话,留给谈致北的侧脸眼睛弯弯,脸颊却自己也不?自知地有点气鼓鼓。她脾气上来也很少主动开口抱怨,比较明显的表现就是不理人。两人之前?感情甚笃时,谈致北每每又惹到她,总免不?了过后一顿好哄。
后来他们之间隐隐的争执和矛盾越来越多,方舒雁面对他越来越少使小性子,温柔体贴,笑得很淡。他很早就意识到,但又无法挽回,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渐行?渐远,直至彻底再无关联。
这一幕好像已经太久太久未见。谈致北浅浅地弯着唇角,默默地看了很久。
他看着看着,喉结突然无声地上下动了动。
不?说话,当然是憋不?出毛病的。至于其他……
前?两天久违的相拥触感又浮上心头,谈致北稍稍垂眸,垂在身侧的指尖轻轻动了动。
今天要拍的戏份拍完,晚餐的盒饭也已经送到,大家没什么正事做,跑出去买了两箱啤酒。一群年纪不小的大老爷们围在方舒雁身边,在陈旧破败的置景当中,兴致勃勃地吃着饭忆苦思甜。
“这房子你们都没住过吧?”场务笑眯眯地问,指了指电影里陈生住着的破旧小隔间,“虽然确实是十年前的景,但上京十年前也早就不?是这样了,这得是新一线城市里边才能见着的,整座城市都在施工。方导不?是上京人吗,之前?还是艺人,怎么拍电影选了这个背景?”
“我哪算什么正经上京人。”方舒雁笑着摇头,“拿到户口都是二十?多岁时的事了,那之前?就是上京市里一个普通的农民工子弟,我妈妈也是这么些年一直在打工的。这样的房子我也住过,几岁大的时候吧,等我上学之后有奖学金了,住宿条件才好一点,我们始终住一起,省一笔住宿钱。”
难怪能写出这样的剧本,原来是有生活。场务恍然,又看向一旁的贺深,眼带好奇。
“小贺是哪里人啊?”他笑着问,“我看你拧暖壶动作特别自然,好像也挺有生活。”
贺深耸耸肩,不?以为意:“我直到十几岁住的都是这样的房子,家里条件也不?行?。出来拍戏之后净跑龙套了,住的也没比这边强多少。”
一个两个的都是可怜孩子。场务一哂,四十?来岁的中年人坐在方舒雁跟贺深中间,左手搭上贺深的肩膀,右手试探着伸了伸,被谈致北看了一眼,手立刻缩回去,朝前?大力一挥,豪情万丈道:“小贺今年一定红!咱们电影拿大奖,小贺也当大明星,以后再也不?用住这种破地方了!”
贺深少年老成,没有多说,只是笑笑。方舒雁展眉,看他半罐啤酒下肚,竟也能表现出一种喝多了的状态,很是有趣,顺着他的话笑着应下:“那就承你吉言了,祝我们大家都事业长虹。”
事业长虹!这话谁都爱听,大家都眉开眼笑,气氛更加欢乐。
邓展鸣带着助理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幕,方舒雁被围在中间,没什么坐相地席地而坐,盒饭放在膝上,手里拿着罐装啤酒,利落地和其他人一起干了个杯,笑得明媚灿烂,毫无阴霾。
他略微恍惚,下个瞬间便感觉到有人朝他的方向望了过来。
邓展鸣脚步一顿,迎上谈致北的视线,嘴唇无声地动了动,不?知道该说什么。方舒雁察觉到旁边谈致北的视线,脸上还带着笑,就这么随意地也看过来。
邓展鸣蓦地停在原地,在方舒雁的注视中,脸上和心里都一片空白。
作者有话要说:旧人一个个出现,雁雁和致北要解开过去心结,也要向前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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