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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夜港的夜晚似乎要永远被霓虹湮没,天光一暗,哪分得清是什么时间段,只知是夜晚。黑色尼桑公爵车在欣荣大厦住宅楼附近停了不知多久,傅时津坐在车上,忽地睁开腥红的眼,仿佛是从一场噩梦惊醒回来,浑身一颤,眼露生冷,待看清今夕是何日何地时,他喘出一口气,捂住眼睛重新靠回座椅。

活过来了。

一双眼无奈要与一颗心同样地滚烫,分不清是眼里情愫够炙热,还是一颗红彤彤的心脏够烫。

他不知分辨,只觉自己活过来了。

捂住右耳,用力按了按耳根。在医生的处理下勉强恢复正常听力,但一直耳鸣,好像那一声枪响仍余音在耳,久久不散。

等了许久,他浑身终于冷静下来,下车,上楼,回家。

进了大楼,是灯火通明,明亮到底。大楼一层的安保间,门微微开着,一首歌慢慢流淌,是张学友的《月半弯》,柔情似水,如歌唱的那般,孕育美丽温馨爱意……

黑色的不夜港,要多情,要孕育,生悲情,又要霓虹湮灭于不夜港的黑色中。

傅时津推门而入,是一室空荡,新婚夫妇才入住新房,尚未在这间房中蓄满爱意,夜色朦胧,是寂静,是孤寂。

他抹了抹脸,望见主卧门缝下的暗暗余光,忽然安静了。

尚未蓄满爱意的房屋中,有了想要爱的人。

愿夜色要够朦胧,她要看不见他耳廓上的伤。可他又想要看一看,想从她脸上看到她为他担心、着急的模样。

进盥洗室清洗、换衣服,清除一身疲惫与难闻气味后才进主卧。

主卧里一盏黑色灯罩的落地灯置于飘窗边上,投下暗黄的光,打在她弓起的背脊上。纱幔在窗户缝隙漏进来的风中静静晃动着,扫弄过从飘窗垂下的那一条腿,脚尖不及地毯,却又似乎很快要踩上去了。

光影有限,她的影子缩成一团,小小的,乖乖的,比影子的主人乖多了。

傅时津走过去,脚步声沉重,令不乖的主人敏觉回头,暗黄光影泄进她棕色的眼珠,如宝石般在朦胧暗色中静谧而闪烁,然后得到她生动的注视,她小小抱怨:“你回来好晚。”

傅时津走过去,未回应她的话,只俯身,落下沉重的亲吻,还未抵达深处,被她用力推开。

钟霓半捂着嘴,小声讲:“我食好多海鲜,口重,你不要亲我……”她起身,绕开他,又讲,“训觉训觉,明天我要返工的。”(返工:上班)

傅时津置若罔闻,揽过她腰肢,将她拉进怀里,努力放轻呼吸,紧紧抱着她,焦躁的内心、不安的神经终得到她的安抚,他也终于得到有效的平静。

“傅时津,我讲我要训觉啊。”

“今晚海鲜,好不好食?”

他低头看她一眼,抱起她坐在靠墙桌柜上,无身高差来带不适,他轻而易举埋进她颈肩,闻到熟悉清香,眼睫颤动,眼睫毛扫过她颈肩皮肤,她用力推了他一下,缩着脖子,瞪着他。

他微微仰面看她,熟练地藏起眼中疲惫,“你还没回答我问题。”

“好啊,姑妈亲自下厨,当然好啊。你尝不到,算你没运气——”话音未落,没运气的男人已经尝到了她的运气。

也许是她运气会传染,所以,他还活着。

真幸运,他还活着。

今后,是要贪生怕死,做不成英雄,做狗熊。

没所谓。

这尚未蓄满爱意的房屋、想要爱的人身边,是他可以放下疲惫的逍遥园。

天堂咫尺之遥又怎样?

哪比得过他的逍遥园?

“现在,我尝到你运气了。”男人眼底含笑,包住她飘飘扬扬的思绪。一瞬间筋骨酥软,傅Sir眼底笑意惹得她想要,想要更多,不受控的自由思绪被他吸引回到了安稳巢穴,她抱紧傅时津的腰身,手指在他绷紧的腰背上点来点去,像弹钢琴。

“好食吗?”她下巴抵在他胸膛上,笑笑地问。

“是美味。”男人嗓音低厚,真像她想要喝的甜酒,最好要一直喝不腻。钟霓勾住傅时津的脖颈,望一眼飘窗外霓虹夜景,不夜港再美也无用,照样只做他们情|欲浓烈间的配角。

她好开心,便愈发只想吻他,只想做这一件事情。津液纠缠,不分你我,最适合演绎一场温柔的活色生香。

不缠人时她好乖,缠起人来是恶劣的小狐狸,不吸到猎物一口精血绝不放口。傅时津被她缠得心尖发颤,隐忍不耐,心中卑劣欲要破障而出,想湮没她。

这一秒,他想起来,自己还是傅时津。右耳鸣声越来越响,听不到她嬉笑声、呼吸声,他面不改色,柔情似水,捏捏她面颊,要哄她去洗漱然后乖乖训觉。

她摇摇头,“明天没时间啦。”

男人沉沉呼出一口气,好无奈,惯人是会惯上瘾。他侧过身,受伤的右耳对着她看不到的角度,问:“你想点样?三十岁在你眼里就好老气,你折腾我,不怕我更老气?”

钟霓睁大眼睛,一双亮眸里蕴满了快乐。她笑起来,用力啄他面颊,“你最靓,好唔好?你最年轻,成个九龙你最靓,哦不,成个香港,你最靓,”她笑眼盈盈,末了,又认真补充,“也许没华仔靓,但也够靓啦。”不知是不是故意的。

傅时津故意蹙眉,佯装出不高兴不乐意的神态。

钟霓摸摸他面颊,亲他下巴,从下巴亲到嘴唇,鼻尖蹭过他鼻翼,两人呼吸都融成一人呼吸。

“你好小气呀。”她软软指腹正努力描绘他唇型。

灯光微弱,不够她看清男人的唇色,只看清他唇线好性感,青涩胡茬都掩不住。

傅时津拉下她恶劣的手,无奈叹气,轻笑,“我老气,又小气,真失败。”

钟霓抬眸看他一眼,转身要走,身后男人扯住她手腕,不肯松手,她被迫拉回去。

傅时津笑问:“我有讲错?”

钟霓“哼”了一声,“你冇讲错,是我估唔到原来你这么记仇。”(估唔到:没想到)

暗黄灯光的烘衬下,他的眼是浓烈多情的,像无边又好温柔的夜色,蓄了月光的柔情,乌云也遮不住,她跌进去了,跌的开心,跌的猝不及防,于是,她心甘情愿坠进去。

她望住傅时津的眼,心想,这双眼,好像和过去不一样了。

软软指腹摁在他的纹身处。

傅时津顿感窒息,右耳耳鸣声似乎变弱了。他不露声色垂眸,望住钟霓,声音沉沉:“手,拿开。”

钟霓眉头挑挑,“摸一摸,不老气,又不小气。”

尽是歪道理。

傅时津被她一句话逗笑。她望着他眼里的笑意,坠进去,是开心。

“你别笑,我讲得好认真。”

“我笑得也很认真啊。”

“切。”

虽然很喜欢她这样,但今晚不合适,于是拉开钟霓的手,柔声讲自己今晚真的很老气——

“工作,累到了。”

钟霓张了张嘴,十分怜惜地摸摸傅时津的脸颊,又十分体贴,给予他安慰一吻,“那……训觉吧。”

她表露出很遗憾的神情,惹得傅时津笑出声,伸手捏捏她软软的下巴。

“保存精力,下次,好唔好?”

钟霓睨他一眼,故意文绉绉道:“春宵一刻值千金,千金散尽不复来啊。”

又是歪道理。

傅时津忍俊不禁,捏过她下巴,迫使她转过脸来,反扣住她后脑勺,夺取她一刻“千金”。钟霓缠上他脖颈,下巴压在他肩头,大笑,“我逗你呢,你一点都不经逗。”

惯坏了她,她会想得寸进尺的。

隔日,钟霓醒来时,傅时津已去警署。她揉揉眼角,看一眼挂钟,今日傅时津的生物钟早了她一个多小时。

温柔乡也拦不住傅Sir要勤力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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