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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下是有趣的。
丧龙下了楼,放起了音乐,是张学友的《吻别》。茶楼外是绵绵月夜,茶楼内是一如既往,桌凳椅子照旧是发暗的红黄色,几个穿着棉杉的伙计各找个地儿坐着,静静听着丧龙带来的老式录音机播放的音乐,偶尔会有磁带卡住的声音。
丧龙非常喜欢张学友,时不时就要学他唱歌,调儿不知走哪去。几个伙计一起笑话他。
“飞仔龙,你唱乜啊?你仲系做歌神噶?好美啊你。”
“关你冇事噶!我做衰哥也够美噶!”丧龙跟着录音机的声音哼了起来。
女人讲男人无趣,男人讲女人无趣,都相似,都受伤。
傅时津沉眉看着她,手里捏着第三块蛋挞,看她若无其事张口要咬过来时,他一手捏着蛋挞转而送进自己嘴里。甜腻也掩不去他的无趣。
钟霓看着他,好一会儿,她伸手去摸他的膝盖。他突然咳起来,一手轻轻拂开她的手,起身去倒水喝。回到她旁边坐时,她的手又勾了过来,问他是不是感冒了。
他握拳轻抵在唇边,轻声咳嗽,垂眸望她。也不知是被气到,还是在意她那句“无趣”,喉咙里的甜腻咽不下去,卡在那里不上不下。
钟霓一手搭在他的腿上,听着楼下的乐声,哼了一声,“个衰仔唱歌好难听。”她抬眸看他,他眼波静静的,眼睛里有她痴迷的夜晚,只可惜深不见底。
终于,他有所反应,“蛋挞太甜了。”
钟霓笑了一声,扯下腕表套到他手腕上,一边扣上一边讲:“傅时津,我是你太太啊,你不是我长辈啊,你不要老是当我是小女孩啊——”她顿了顿,突然恶劣一笑,拉过他的手,抵到她唇前,矜持如艳鬼作祟,她小声讲:“当我是小女孩,你就不好做一些事了,明不明白……”
傅时津先是不明白,撞进她眼睛里,悟到她恶劣的欢笑,明白了。他抽回手,还未讲话,她立时讲:“呐!你要当无趣长辈还是做我老公啊?”
“我担心你,束缚你一只手的自由,我就是无趣长辈?”傅时津随手端过圆木桌上的茶杯,浅浅呷一口热茶。
“阿Sir,你廿九啊就学我姑父喝茶?年轻人都喝时髦饮料啊。”
傅时津一口茶水许久没咽下去,他看向钟霓,眉头一挑,一口茶水咽下去了。他笑:“我时髦,若招蜂引蝶,你不吃醋?”
钟霓愣了片刻,也笑了,“哇,阿Sir,你几时这样自信?难道我时髦,招蜂引蝶,你不吃醋?”
他往后一靠,放下杯子,他的目光在一寸一寸地抚摸她的眉眼,也许是她侧脸趴在枕头的缘故,说话时的表情没有往日生动,但那双眼仍是好清亮,生怕有一天亮透他心中无数不堪面目,叫他于她面前无所遁形。
所幸,此刻目光无需铸剑,是要温柔抚摸,一如茶楼外面的绵绵月夜怜爱夜幕中世人。
是目光抚摸后,他想起不久前,小小阿芬在车上问他的那一些问题,于是他忽然问出口:“你钟不钟意我啊?”
其实这个问题是白问了,他以什么身份问出口的?问出了,得到的答案有用吗?
没用。
她朝他伸出手。
他看着她,没动作,一手在杯后紧紧握着。弥足珍贵的问题与答案,都没办法属于他的。但,眼前这个人,会属于他的。
他松了手,去握住她的手,然后听到了她回答:“阿Sir,我好钟意你噶。”
荒不荒诞?
钟霓不知江月讲的那些乜乜情爱大论啦,只知舒服就够。爱不爱?宾个讲得清楚噶?拉上耶稣过来讲,保管也讲不清楚,凡人听不懂的。
她凡人一个,爱不爱,是盖棺而论的事啦。
钟不钟意,讲出口好简单,却怕不够重。
于是——
钟霓亲了亲他的手腕,“不如,你继续惯我?”
“嗯?”
“你惯坏我,好唔好啦?”她软下嗓音,是撒娇的意味。傅时津沉默与她对视,良久他闷笑,“你记仇的本事,未免太大,我好怕。”
钟霓亲了亲他的有些粗糙的虎口,要努力说服他,“你惯坏我,我会好钟意好钟意好钟意你噶!”她夸大语气,只为说服他。
女人不能被惯,惯久了,是享受,是上瘾,亦是一根刺,沾了情爱海水,拔出去一定好难受,空荡荡的,像是被剜走一块很重要的事物。于是,她病态。
她好病态。
病态被惯坏,坏的终于生了情。她只要眼前的人。
防空洞,要永远安全不崩塌才是完美。
“你不嫌我老气小气又无趣?”
钟霓睁大眼睛,哭笑不得,“哇,阿Sir,还讲我记仇?分明是你才最记仇!”
楼下音乐突然变成张学友的《饿狼传说》——
她熄掉晚灯幽幽掩两肩
交织了火花拘禁在沉淀
心刚被割损经不起变迁
她偏以指尖牵引著磁电
汹涌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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