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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和殿中,得知安国公主私自离开长安城后,赵琦蓦地掀翻了桌案上所有东西。“她是半点没把朕放在眼里!”
于公公跟小渝公公默默低着头站在一侧,没敢说上一句话。小皇帝盛怒之时,向来也只有安国公主敢调侃几句,包括顾鸿生在内的其他人,即便有心调侃,也绝对不会当着小皇帝的面。
此时顾鸿生就端着茶盏,慢悠悠品一口茶,悠悠闲闲,仿佛赵琦的怒气不?值得一提。
倒是曹国舅跟着愤愤起来,“陛下,安国公主岂止是没将您放在眼里,恐怕是连先帝都未曾放在眼里。”
自安国公主奉诏留在长安城后,与她有过节的曹国舅便告了假,闲赋家中,只在除夕、元宵宫宴时,露了露脸,甚少敢在安国公主面前刷存在感。
翟康来自从闭门思过后,行事便低调了不?少,以往陈诉安国公主罪状,他比谁都积极,这会儿却是任由曹国舅说着,自己默默垂着目光,仿佛老僧入定,一言不?发。
倒是赵琦怒气冲冲瞪他一眼,“别以为朕不?知道你背后做的那些事!”曹国舅虽然闲赋在家,但背后却没少做事。
当初赵琦收缴安国公主兵权,便是他在背后使劲蹦跶,才能促成此事。
赵琦虽然知晓此事,也对他种种行为甚是反感,但因着他的所作所为与自己的意图不谋而合,这才什么都没说。
但他不?说,不?代表他什么都不知道。
曹国舅瞧着他脸色,果真被唬了一跳,想也不?想扑通往地上一跪。他体型偏胖,膀大腰圆,这样往地上猛地一跪,似乎能听到肥肉与地板相撞的声音,惹得旁边喝茶的顾鸿生瞧了一眼,都替他觉得疼。
跪在地上的曹国舅却并未觉得疼,白着脸色嚎叫喊冤:“陛下,微臣冤枉啊!这段时日微臣在家中时刻深刻反省,何曾做过什么事?”
赵琦懒得与他掰扯,不?耐烦招了招手,“起来说话,别动不动就往地上跪。”
曹国舅见好便收,麻溜从地上爬起来。掏出帕子擦了擦手掌上沾的灰,怡然自得往椅子里一窝。
视线与顾鸿生相接,嘿嘿一笑。
顾鸿生悠悠放下茶盏,“陛下,老臣倒是听说,安国公主离开长安,不?过是为了拜访严先生。所行虽然鲁莽,但并未公然违抗陛下旨意。”
赵琦收缴安国公主兵权之时,所用托词乃是“体恤安国公主多?年辛劳,特此于长安城修养”,并未要将安国公主禁于长安,不?得外出。因此安国公主虽然贸然离开长安,但只要不?是公然前往西北军营,当真算不?得“违抗旨意”。
但赵琦所恼怒之处,也正是此处。
“连声招呼都不打,就擅自离开长安,这不?是眼里没有陛下是什么?”曹国舅乐呵呵说话时,脸上的肥肉也跟着微微抖动。
顾鸿生看也不?看他一眼,只是道:“安国公主是将陛下放在心里的,没放在眼里很奇怪么?”
曹国舅呵呵笑了两声,“怎么今日顾相一直帮着安国公主说话?”
顾鸿生也不?怵他,直言道?:“不?帮着忧国忧民?、身先士卒的安国公主说话,难道还要帮着搜刮民脂民?膏、躲在救国英雄背后贪生怕死的鼠辈说话么?”
“你!”曹国舅气得差点七窍生烟,顾鸿生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这话就差指着他鼻子说了,他如何不?恼?“顾鸿生,你不?要太过分!”
“够了!”小皇帝一拍桌子,曹国舅立马老实了。顾鸿生依旧老神在在,端着茶盏,慢悠悠浅酌一口。
小皇帝揉了揉眉心,“今日是让你们说一说对平遥城一战的见解,不?是叫你们过来吵架的。”
“不?是陛下先怒火滔天指责安国公主么?”顾鸿生手捧着茶盏,慢悠悠吹着茶水。
曹国舅刚被小皇帝吼了一嗓子,这会儿正缩着肚子当壁画。小皇帝自己微微侧过脸低咳一声,而后才道?:“皇姐对大庆如此重要,倘若出了一点儿意外,都将伤及国之根本。”
说着,小皇帝目光幽深,一扫在场的曹国舅与翟康来,“朕也只是担心她。”
当在场诸人也都知晓,他的担心不?是假,但气愤更是毫不?作假。
曹国舅依旧缩着肚子当自己不?存在,翟康来垂眼于地面,只当并未察觉。
倒是顾鸿生慢悠悠接上一句:“陛下多?虑了,公主不?过是去蔚县拜访她的老师严先生,并未碍着什么人的事,想来是暂时不会发生什么意外。”
他话里有话,在场诸人听得出,却只当听不出。
兵部尚书却忽然意味深长道了句:“蔚县,倒是前往西北军的必经之路。”
赵琦脸色微沉,却只是道:“既然驸马也在蔚县,想来会好好照顾皇姐。”
蔚县,严宅。
方镜辞端着空碗自房间出来,便瞧见严先生负手站于门外。
他稍稍一怔,便颔首行礼道:“先生。”
严先生的目光短促自门上扫过,而后落于他身上,眉心微微蹙着,问道:“你把汤倒哪了?”
方镜辞端着汤碗的手微紧,面上笑容不变,“先生,汤自然是请殿下喝了。”
严先生吹胡子瞪眼,“在我这里就别拿瞎话糊弄我?,留着这话哄小皇帝去!”
方镜辞却依旧有几分不?放心,“先生应该知晓,殿下如今处境……”
“你以为天下文人都是翟康来、周显那类货色么?”严先生分外不?忿,明明方镜辞也是自此而出,回过头却还是留有三分怀疑,怎能叫自己不?气?
方镜辞稍一思索,便明白严先生话中含义,顿时面露愧色,“是景之失礼,还往先生勿怪。”
严先生倒不?是存心怪罪,知晓他心系安国公主安危,不?欲此事被外人知晓,以免牵连太多。他微微叹息一声,“我?门下学子不?少,属你最为聪明睿智,智谋过人。但其他人,即便愚钝笨拙,也有一颗忠君爱国之心。”
方镜辞稍稍沉默后,道?:“先生,忠君爱国并非坏事,但是也要分清楚,忠君是否为愚忠?”
严先生知他甚深,也自然知晓他这番话的含义。他少时叛逆,骨子里便没有忠君爱国的念头。倘若不是为了安国公主,只怕迟早也会仗剑走天涯,而非居庙堂之高远。
“心怀天下,忧国忧家。”说罢,瞧了方镜辞一眼,“你可满意?”
方镜辞这才微微笑道?:“先生教导出来的学生,自然是人中龙凤,天下表率。”
知晓他这是变着法子夸赞安国公主,严先生也不?恼,只是气冲冲问道:“所以你把汤都倒哪了?”
给?安国公主安排的房间虽是客房,但房中之物无不?是严先生精心布置,但凡损伤一丝一毫,他都得难免痛彻心扉。
方镜辞不?甚在意,直言道?:“花盆里。”说罢,扬长而去。
梁克进虽然战死,但所幸平遥城副总兵还算有用,坚守城池,一直等到援军到达。而靖南知晓靖南攻不下,便放弃攻城,却死守在城下,不?知在筹谋策划什么。
以顾鸿生为首的主和派并不?想打仗,主张派遣使臣前往靖南议和。
赵琦虽然也不?喜战,但他少年本性,被人欺负到头上,自然也想反击。况且靖南本就是大庆领土,靖南王赵瑧又不顾念叔侄情义?,倘若此战不?可避免,他倒是不介意一战。
瞧出他想法,顾鸿生便不再多?言,只任凭着曹国舅、翟康来等人陈述开战弊端。
赵琦虽然表面不动声色听着,但内心早有些不?耐烦,不?等?他们说太多,便寻了借口,打发他们离开。
顾鸿生头一个离开,翟康来等人虽然心有不?甘,却还是第二个离开。
等?到众人都一一退出,曹国舅磨磨蹭蹭留在最后。
赵琦一抬头,便瞧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心中隐隐有些不?耐,却仍是按捺住性子问道:“舅舅还有何事?”
谁知曹国舅立马上前,瞧了瞧左右,却并未出声。
他一贯如此,有话并不直说。往日赵琦心情好,会屏退左右,听他细说,但今日他先是百般诋毁安国公主,后面对靖南反叛,又处处表现出妥协姿态,令赵琦十分不?满。故而明知道他是想私下与自己说话,却仍是故作不?知。
见小皇帝没有反应,曹国舅也就稍稍收敛目光,但还是微微压低了声音,问道:“听闻陛下仍旧想立顾家那个小丫头为后?”
因赵琦迟迟不?点头,选秀一事陷入僵局之中。恰逢如今靖南反叛,平遥城形势紧张,小皇帝身体还未养好,为此更是日日着急上火,故而更加没人敢将选秀一事公然提出。但事情拖在这里悬而未决,终究不是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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