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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与李溯相识的十年里,除了家长会外,冉志因见过两次他的父母。
只有两次。
一次是初中。他们念的也是寄宿学校,李溯的妈妈刚结束工作,路过这座城市时草草和李溯见了一面。
那时冉志因正在和同学一起运送作业。厚重如?山的习题册没有挡住视线,他远远地看到,李溯站在他正装加身的母亲跟前,一声不响,只是静静聆听嘱咐。
还有一次则是在李溯家里。
李溯家常年只有他一个人,所以冉志因也大大咧咧地过夜过好几次。
有一天天蒙蒙亮,他从沙发上醒来,隐隐约约听到玄关处有人说话。
冉志因走过去,发现是李溯的父母正在说教他什么。
他父母都是律师。最通透各项法律法规、社会规则,也最能说会道。
冉志因的爸爸妈妈都是普通得再不能普通的人。他们没有什么过人的见识与能力,个性不算软弱却也不过激,培养出来的冉志因不是差生,但又?绝对算不上优等生。
在茫茫人海里,他绝对是最不起眼的那类人。
冉志因并不以此为耻。
但和李溯在一起时,冉志因能清晰地感知到,他和自己截然不同。
在他的光芒下,冉志因时常感?觉自己快要消失了。
然而,即便是这样的李溯,却也有暗淡无光的时候。
在双亲面前,李溯永远收敛锋芒,只露出平和光滑的一面。不过,他的平和光滑又?与忍气吞声、逆来顺受不一样。
私底下,冉志因曾经问过他原因。
李溯是这样回答的——“因为他们说的都是对的。”说这些时,李溯就好像叙述其他人身上所发生的经历一般平静,“从大局上看,客观来说,按照他们说的去做,的确能得到最好的结果。”
他不会盲从任何人的意见。
他成熟到具有这样的判断的能力。
因为知道他们是对的,所以他选择听从。
李溯学习优异,体育也好,只要愿意做的事就能轻而易举上手?,用常人的话来说就是“全能”。正因此偶尔任性,周围人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他从不会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他的人生就像运行在一条绝对正确的轨道上,始终不需要任何人操心。
可是——
李溯的生日在平安夜。
他生日前的那个月假,离校之前,百里颦独自一人去挑选礼物。
她看来看去,原本想按照他的喜好买本生物图鉴之类的,但一看价位,就默默放了回去。
天气渐渐冷了起来,再过几?个星期,大约就不得不换冬季校服了。
除非特殊场合,学校对学生身着哪套校服没有硬性规定,假如?身体扛得住,大冬天的想穿短袖也可以。百里颦在宿舍试过冬季校服,裹得像个汉堡,她很嫌弃,所以立志穿着黑色的春秋校服度过冬天。
百里颦到家时,家里又?是惯常的一片凄清。即便地暖和暖气齐上阵,也敌不过家人之间疏离的寒冷。
父亲又?在因为身体疼痛不住地唉声叹气,杨洛安在公司辛辛苦苦上班,回到家还要围着百里康才打转。百里颦既插不上手?,也不被允许插手。
家里的佣人煮了饭。杨洛安便让他们先吃。
百里颦也不敢多问,只是环顾一周,没见到百里笑,于是主动去申请:“妈妈,笑笑还没出来。我?去叫一声?”
她在家里做什么都要提前问过旁人。
尤其是和百里笑扯上关系的事。
只见杨洛安脸上流过一丝疑虑,不过很快,她还是点点头:“去吧。”
百里颦走到百里笑门口,先是敲了敲门。无人回应,门却没关,直接自然而然地便开?了。
室内没开灯,一片漆黑中,百里颦叫了他的名字,随后试探着走进去。
百里笑躺在床上。
他睡着了。
孱弱的少年紧紧纠着眉,冷汗顺着额角往下流。
百里笑像是迷失在了噩梦之中。
百里颦在他床前俯下身,刚想轻声叫他醒来,却在这时听到少年的梦呓。
“姐姐……”他含糊不清地说。
百里颦一怔,准备说的话卡在喉咙里。下一秒,百里笑突然睁开?眼睛。
他气喘吁吁,看到她的脸时先是皱眉,随即便伸出手。
百里笑的手?扶住她的肩,似乎迟疑了片刻,随即猛地一推。
百里颦整个人被推了出去。
她反射神经很好,一连退了几?步扶住窗台,这才没有摔倒。
“你怎么在这里?!”百里笑忽然陷入怒不可遏的情绪当中去,“你给我?滚出去!滚啊!”
他的怒吼声引来了杨洛安和佣人,大家齐刷刷聚在门口,杨洛安刚安顿好丈夫,又?立即被卷进儿子的暴跳如?雷里。她一连喊着“笑笑,怎么了”进来,伸出双臂搂住百里笑的肩膀。虽然对百里颦为何过来心知肚明,但杨洛安还是只抬头朝百里颦摇了摇头,示意她先出去。
百里颦只能退出弟弟的房间。
关上门时,她在渐渐消失的卧室光景中与百里笑对上目光。他靠在母亲的肩头——那是百里颦从来不敢奢望的地盘。百里笑靠在那里,目光中空无一物,没有快乐,也失去了刚才的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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