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第三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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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摄顺利，恋爱顺利,一切好像都很顺利,顺利的男女主角都进入了韩剧常规套路第八集,吻了。

男女主角要拍吻戏了，原定的拍摄地是梨花女大校内的草坪,原导演的构图是在碧绿的草坪上，碧蓝的天空下,亲吻。剧本里已经从冤家逐渐发展到欢喜冤家的男女主角,女主角欠男主角一个人情，男主角以女二一直追着他跑，他不胜其烦要求女主角帮忙假扮情侣演场戏逼退女二。

常用的虚假情侣的套路，不常见的是，两人的亲吻伴随着男主的告白，别扭的，不是很浪漫，但很真诚的告白。并非‘我喜欢你’那种告白,是‘我原谅你了’那种告白。在这一集里男主角开始正视自己对女主角的感情,并且在‘原谅’后就会展开真正的欢喜冤家的追求之路。

那个吻有一点巧合在，女主被人不小心撞了一下，男主顺势亲上去,但更多是让男主确定心意的作用。

重复一遍,原导演的想法是去梨花女大取景，现导演很不喜欢。说起来，李俊彦就没喜欢过之前那个导演的选景,这次也不喜欢，这次他跟以前一样本来是没机会换景的。拍摄都那么赶了哪有时间搞那些事情，但这次李俊彦找了个现成的地方改变原导演的计划，他拉着制作组去轮中路了。

四月初的轮中路有些早樱已经开了，距离每年的樱花节也没几天了，最迟一个礼拜后这里的樱花就会盛开，到时游客遍布别说来拍摄了，来这边逛一圈都能被人潮挤的不像样子。只开了早樱的轮中路也很漂亮，比情侣们‘第一次’来的时候要漂亮的多。

李俊彦选择轮中路取景有两个理由，第一个理由是男女主角初遇就在这里，能给观众加深记忆点；第二个理由是导演的猜测，他还记得当初是金材煜推荐的这个景，他猜这个景对金材煜和宋梓舒是有特殊意义的。这对情侣太黏糊了，他需要两人回忆一下最初恋爱的朦胧，主要是让金材煜回忆，宋梓舒没有演技方面的问题。

导演的猜测对不对是另一回事，关键是导演被满天撒狗粮的情侣们搞的心累。

男女主角还没有好感的时候这对情侣的狗粮就撒的满天飞，男女主角要进入‘甜蜜’了，这对情侣就不止是漫天撒狗粮了，简直是朝着剧组的人泼糖浆，浓稠、黏腻、搞得人分分钟想吐。李俊彦就很想吐，他忍很久了！这对傻逼老是耽误他拍摄！烦的要死！

李俊彦想出让宋梓舒维持入戏的状况用不出戏的方式‘拆散’情侣，原本想着应该就没什么事了，万万没想到宋梓舒那家伙搞了个‘亲吻’出戏的招，气得他当即就想打爆女演员的脑袋。宋梓舒倒是可以出戏入戏收放自如了，金材煜怎么办？金材煜就被坑了啊！金材煜被坑了，他也被坑了啊！

在李俊彦看来如果单独评价金材煜的演技，不能说不好，但就是还行，过得去，拍电视剧够用了。单独看，金材煜作为这部作品的男主角是没问题的，形象也符合人设，陨落的天才，忧郁的音乐作家（男主手术失败后就不再弹琴了）。问题就出现在金材煜跟不上宋梓舒的节奏，而李俊彦更喜欢宋梓舒的节奏，他也会不自觉的把镜头的主视角放在宋梓舒身上，他更喜欢她的朴瑛。

李俊彦有意识的在控制这件事，他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在拍电视剧，浪漫轻喜剧题材的电视剧受众是女性，站在女性观众的视角她们的目光会集中在男主身上，女主角在这种题材里是用来让女性观众代入自身的。在这个基础上，宋梓舒不能作为绝对主角存在，他要是真那么拍了，这部剧就算是搞砸了。

作为常年在独立电影圈游走的李俊彦对电视剧是看不上的，正因为看不上才更不能接受自己拍的电视剧被搞砸，那才是会让他感觉到丢脸的地方。这要是他自己的电影，观众不买账他接受起来完全没问题，艺术本来就曲高和寡，观众欣赏能力有局限，他完全可以理解。但电视剧，商业题材，拍烂了，就是他本事不行，这种结果绝对不接受！

如果是别的导演比如原导演，碰到男女主演的演技无法匹配的情况，会跟宋梓舒谈，让她收着点，这是宋梓舒碰到的绝大多数情况，电视剧真的不用搞那么多事情。李俊彦不行，他喜欢宋梓舒，导演喜欢演员的喜欢。宋梓舒在他眼里是一枚稍加打磨就能闪闪发亮的宝石，他怎么可能让他的宝石去迁就，他能做的，会做的是想办法把金材煜也打磨的好看一点。

但这需要时间，需要正常拍摄的进度都未必来得急的时间，赶拍中，更没时间。

没时间怎么办？逼。

李俊彦导戏的风格很容易走极端，参考一下他对宋梓舒做的召唤来李大佬的过程就明白了。他是奉行压迫到极端就能出效果的导演，很多艺术片导演都这么玩。让他郁闷的是他不能对金材煜那么做，请注意，是不能，不是不想。因为金材煜不吃他那套，他们组的两个演员都有毛病！

当李俊彦第一次试图对金材煜实施强压操作时，金材煜玩了个反套路，脾气非常好的委婉拒绝了他的逼迫后，当着大家的面完全符合一个演员的谦虚和对待导演的恭敬态度，问他，您想要看到什么效果。金材煜问的很细，细致到胳膊怎么放，打光后影子的角度对不对，眼神具体要给一个什么样的眼神，有没有别的作品，别的演员的例子可以参考。

金材煜问的很细，细到李俊彦答不上来。

李俊彦是导演没错，他有自己的要求也没错，可他的要求在某种时刻只是一种感觉。就是那种，你还差一点，但具体差什么呢？那是某种感官的东西，很难用言语去解释清楚。宋梓舒能达到他要的，金材煜做不到，就是差那么一点。从这一点来说，他确实是个新人导演，还没有利害到能把想法完全表述给演员的地步。

这就很尴尬了，因为拍电影能讲感觉，拍电视剧讲感觉很矫情。关键是，在某些人眼里，没办法详细给演员讲戏的导演是能力不足。不是所有人都明白导演也是艺术工作者，艺术工作者都讲究瞬间的灵感创造价值，有时导演和演员之间碰撞的火花也是一种灵感，碰撞不出来就只能双方耗神。

金材煜过于细致的问题让李俊彦有火也发不出来，一方面是金材煜的态度太好，另一方面是金材煜的做法没问题。导演觉得不对，那我们就按照您觉得对的来。可您无法准确的说出什么是对的，那问题怎么会出现在演员身上呢，摆明了是导演的问题不是么。

李俊彦在金材煜那里吃了个闷亏，金材煜的演技还跟不上节奏，他看金材煜就很不爽了。不过片子在赶拍，他没时间搞事情，有李大佬特地到剧组的前车之鉴，他也不会再折腾什么一个闹不好还是他倒霉的事情。

一招不行李俊彦就放弃了？怎么可能，那可是要挂他名字的作品。

李俊彦想了个宋梓舒很不喜欢但很有效的招，用宋梓舒去刺激金材煜。

不管是导演、演员还是别的什么，男人么，本质上都一样。男人都不能接受比女朋友差，绝大部分男人都接受不了，尤其是两人是同行，同一个项目组还是对手戏演员。在这样的前提下，金材煜要是能接受他跟不上宋梓舒的脚步还能不介意，那就见鬼了。

在去轮中路的路上，李俊彦招呼金材煜上他的车，特地避开了宋梓舒跟金材煜单聊，聊的就是如果他没办法跟上节奏，那他就要去跟宋梓舒说，需要她压着自己配合金材煜了。举凡演员，都不用说什么男女朋友，举凡对自己的演技稍微有一点进取心的演员，听到这样的话都没办法接受。

金材煜同样没办法接受，他隐约能感受到一点压力，但不清晰，也不觉得是演技的问题，只以为是太累了。

项目拍摄的太赶，拍摄时间也并不长，真正算起来，跟以往相比《手指舞》是金材煜拍摄的速度最快的项目，连之一都没有。他们真的拍的很快，几乎是一天半到两天过一集的速度在往前推进，有时情况好，一天就能过一集。与常规的三天到一个礼拜拍一集的速度相比，这个速度真的很惊人。

虽说是有机器几乎不关，演员也二十四小时待机才赶出来的，但人在疲劳时工作能力会大大降低也是时间成本，他们的速度真的很快了。拍摄快除了剧组其他部门的配合，就是代表着演员的演技跟得上，除非那是粗制滥造的作品，别说一天24小时了，12小时拍一集出来也不是做不到。

作品并不是随便敷衍的，拍摄进程又那么快，这导致金材煜对被宋梓舒压戏的感受力真的不强。关键是宋梓舒也没压，他反倒觉得自己的演技进步了，还想着要归功于跟女朋友合作事半功倍的效果。

这个时候有搞事情前科的李俊彦跟他说什么，你跟不上宋梓舒的速度如何如何，金材煜本能的不喜欢，不止不喜欢还怀疑李俊彦是不是又想找宋梓舒麻烦。毕竟他有前科，那个前科闹的还不小。

金材煜没信，敷衍了李俊彦之后把这件事当笑话跟宋梓舒说了，也是提醒自家姑娘小心李俊彦一招不成又想一招。这话听在宋梓舒耳朵里就很郁闷了，不单单是讨厌李俊彦背后说那种话，更烦恼李俊彦说的不是玩笑，可她没办法跟金材煜说，李俊彦不是在搞事情。也不对，李俊彦确实搞了，但跟金材煜理解的不一样。

等宋梓舒找到李俊彦问他到底想干嘛时，导演实在被这对到处撒狗粮的情人弄的无语了，这种事怎么能跟宋梓舒说呢？金材煜是不是傻？

宋梓舒当然不可能跟李俊彦说金材煜压根没信，她跟李俊彦说的是导演给男主角下套说出来的建议，她收着演，配合金材煜。李俊彦差点发飙，想指着宋梓舒的鼻子问她算什么演员。

话到嘴边灵光一闪，这....搞不好可以啊！说不定能造成意外之喜呢！

意外之喜指什么？指金材煜发现了，不用任何人提醒他自己就能发现，发现宋梓舒的演技比他好。

轮中路的早樱开了，白天已经能吸引不少人来游玩拍照，拍摄就只能等晚上。大半夜的执行导演安排人上梯子，准备配合等下的浪漫场景给男女主角的吻戏撒人工樱花。李俊彦暗戳戳的等着宋梓舒自己挖坑自己跳，中气特别足的喊了开始，毫不意外的展开，一条就过。

吻戏呢，是不可能真的一条过的，所谓一条过的意思是，正面亲吻的角度过了，侧面、旋转镜头、男女主双方的单身视角镜头还要拍呢。电视剧一场吻戏不切七八个镜头都没办法配合舒缓浪漫的BGM，总要给看到这种高|潮画面就想化身尖叫鸡的女性观众留足充分的尖叫时间啊。

正面视角一条就过，李俊彦的一声‘OK’喊的金材煜愣住了。

宋梓舒的演技是好的，这是当然的事情，金材煜从来没有怀疑过，就凭她出道就拿新人赏就不用怀疑。男朋友对女朋友的作品就算不是如数家珍也是看过不少的，金材煜当然知道宋梓舒的演技好，很清楚。但他从来没有觉得宋梓舒的演技比他好，真心的，一次都没有那么想过。

不提他出道比她早多久，不提他为了增进演技在话剧舞台磨炼了多少年，不提他比她大多少，甚至不提他作品都比她多。那些都不提，什么都不算，只说宋梓舒本身并没有对演技的野心，金材煜就不认同宋梓舒的演技比他好。别闹了，他们家的小姑娘只把演员当爱好的，那种开心就玩，不开心就不玩，甚至会因为不喜欢导演的为人，团队氛围不好这种理由不接作品。

想当年金材煜对宋梓舒刚有点兴趣时知道了妹子对演员这个职业的态度，一度都认为宋梓舒在这行走不长。就是那种混两年以后就不在这行了，可能结婚生子也可能去做别的，比如开个什么公司借用以前是演员的身份赚个名气。

他认为宋梓舒是那一种类型，女孩子么，当演员外表光鲜亮丽内里很辛苦的，金材煜可以理解，完全可以理解，也不觉得那样的想法有什么大问题。小姑娘啊，不就是想一出是一出么，很正常。

金材煜认识的宋梓舒是把演技当爱好的，入行也是为了好玩，没别的。这个时候发现宋梓舒演技比他好？怎么可能呢？不可能的。

可......

“CUT！金材煜，集中。”

“CUT！金材煜，别走神。”

“CUT，金材煜。”

“金材煜....”

“金....”

金材煜弯腰冲周围转了半圈表示对大家的道歉，直起身跟今晚脾气好的诡异，一直喊‘cut’都没发火的李俊彦说他太累了，需要休息一下。这个理由全场都接受，不止他累，整个组没有不累的。但让大家不太敢接受的是，李俊彦居然也接受了，还没骂人，连脏话都没有，跟鬼上身一样宣布休息十分钟，奇迹啊！

奇迹就这么发生了，众人纷纷愣住，都不敢动。唯有让奇迹发生的金材煜先拍拍宋梓舒的肩膀说他需要冷静一下，以阻止宋梓舒跟上去，随后转身往无人角落走。等他走出打光的范围其他人才回神，纷纷四散，这可是黄金十分钟！

黄金十分钟开始了，恶魔导演凑到宋梓舒面前笑的那叫一个幸灾乐祸，一脸看好戏的样子跟宋梓舒说，你玩砸了~

宋梓舒皱眉看着金材煜的背影也发现自己玩砸了，她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金材煜。

“你很有天赋，这点你知道我也知道，金材煜知不知道就不一定了。但你的天赋就只是天赋而已，天赋让你能很轻易的达到一般人得很努力才能到达的高度，可也就是那样了。”李俊彦叼着烟对着宋梓舒吐了口烟圈“你从未好好对待过你的天赋，你只拿它作弊，你以为没人看得出来么，努力的人是看得见的，努力的人还会因此而挫败。”

如果没有宋梓舒，李俊彦对金材煜不会有兴趣，可有了宋梓舒，他对金材煜的观感其实很微妙“碰到你之前我喜欢有天赋的演员，他们是天生的演技者，那不是后天努力能达到的。你们的起点就是他们的天花板，有绝大多数人甚至穷其一生都碰不到那样的天花板，哪个导演不喜欢天然带着灵气的演员。”

“金材煜也有天赋，脸、身材、气质，那些都是他的天赋，可他的那些天赋跟你比，烛光和星辰怎么能比呢。可笑的事情就这么发生了，你不在意与生俱来的天赋，你的敷衍让他能站在你面前。他站在你面前，他是你的对手戏演员，你把金材煜想的有多糟糕才会认为你的敷衍，他看不见？”

李俊彦夹着烟站在宋梓舒边上跟她一起看独自站在阴影里的金材煜，语气有些讽刺“天才是百分之一的灵感加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我原来只看重那百分之一。金材煜却让我不自觉的想，他付出的那些汗水积攒起来或许还是无法淹没你那百分之一的天赋，也足以把自己拉高到站在你面前的地步。你浪费了你的天赋还自视甚高，不觉得可笑吗，宋梓舒。”

“他知道你入戏是什么样，你还拿那样的演技去敷衍他，蠢不蠢。”

宋梓舒脸色沉下去，面无表情的望着李俊彦，对方扬眉一笑，转身走人，做了蠢事的又不是他。做了蠢事的是宋梓舒，她真的高估了自己，怎么会认为金材煜看不出来呢。大概...是对自己太自信了吧，那样的天赋让她没办法不自信啊，她不自大就已经很收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