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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芷瑜看着眼前满脸悲愤的男子,大概有点明白上辈子的江中丞了。
江石确实在今年高中了,并且颇得圣上赏识,官运亨通,短短两年多便一路扶摇至御史中丞,与御史台里头最大的官只差临门一脚。
秦芷瑜知晓他这个人,是因为他实在太出名,整个大魏都找不到第二个像他这样的朝臣了。
江石以喷出名,在御史台这种喷子云集之地还能靠喷出名,足以可见其功力之深厚。
坊间流传他嫉恶如仇,上喷搜刮百姓油水碌碌无所作为的当道奸宦,下喷欺男霸女鸣狗盗的公子哥儿,总之什么都敢参一本,喷天喷地喷百官,没有哪一个是他不敢得罪的,就差连上头坐在龙椅上的也参一本了。
这不怕死的拗劲儿一使,也算是个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
圣上年纪大了,爱听宦官的奉承,也听他这种不给脸面的傲气激昂之辞,好赖彰显自己还算明君,故格外纵容他。
后来狁狄入侵,朝中有人劝和,可这“和”说得好听是“和”,实际却是变相的投降。江石火冒三丈,以一人之力在朝堂上喷得那软弱无脊骨的人体无完肤差点就以头抢地,喷得那人直呼自己愧对大魏愧对百姓愧对父母教养之恩。
一句“宁做刀下魂,不做亡国奴”被编进小调,在民间流传甚广,听闻他死之前,狁狄还妄图凌.辱这个傲骨凌然的文臣,可这个只能拿动笔杆子的文弱书生却在最后关头用一支磨尖的毛笔杀了离他最近的一个狁狄人。
他生前尚未娶妻,死的时候又孤单一人,那时候,离他所爱之人入土已有两个年头了。
从方才的对话中可以推测,这位未来的御史中丞目前还是一门心思想去工部任职的普通科举考生,至于他最后为何头一横转去了御史台,如今秦芷瑜大概也明白他到底是受了什么刺激了。
转折太半在这里,登科高中前心上人嫁了人,还嫁了个蹉跎折磨得她消瘦如柴的坏人家,往日发誓要捧在手上好好对待的人被人这么折磨,纵使心在淌血,也只能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差一步!可惜就差这么一步啊,一对难得的有情人便这样活生生被拆散,一个做了他人妇,不得善终,一个却叫外家男,抱憾而死。
上辈子,秦芷瑜并不知晓两人之间的故事,现在想来,竟是格外唏嘘。
可这事归根到底,还是坏在了那两家人身上。
她思忖了一会儿,便朝江石招了招手,“你过来。”
在他疑惑的眼神中,秦芷瑜低头对其细语了一番。
虽然两人之间还隔着一段距离,但从远处看,他们这动作就像是一对在私相授受的男女。
谁也没发现,斜对街的不远处,有个高高束起头发的蓝衣少年面色不善地立在一个摊子前,看似正认真端详着摊桌上摆放的物件儿,实则耳朵竖得老高,手垂在底下,甚是不耐烦地揪着人家摊位布制招牌上的须须头。
一撮连着一撮,皆被他狠狠薅到了地上。
就在这时,他脚边忽然响起一道清脆的童声:“叔叔,你把我的头头弄脏脏了。”
贺青一愣,紧跟着一低头,就对上了一双圆溜溜葡萄似的大眼睛。
一双脏兮兮的小肉手正忙不迭地掸着头顶白色布须的屑屑头,一些被他揪下的线屑正扑簌簌往下落,溜进了他的衣领里。
贺青这才看清他脚边原来蹲了个小孩,先前还以为余光处这团黑影是只幼犬,便没放在心上,不料却是个小孩。
看着他头顶自己的“杰作”,他似乎意识到自己的错处,索性后退一步,提起手便胡乱拍弄着小孩头顶的碎屑,边拍边吹,力道也没个轻重,但那些线头没几下便都被震下去了。
“去,边玩儿去,哥哥还有事情要做。”他拍拍那小脑袋瓜,着重在“哥哥”二字上加了重音,较真地纠正他的错误。
只是小孩不买账,两只小肉手抗拒地推着头顶铁一样难以撼动的大手,奈何人小势弱,他这点力气跟贺青比起来,就如同沧海一粟,连提都不好提。
对面,江石听完她的话,两条眉毛几乎皱到了一起,“这真的行得通?”
她说的办法着实……别具一格了些。
“不试试怎么知晓?”秦芷瑜拿着新帕子轻咳了几声,法子跌份儿不要紧,只要管用便都是好办法。
总归比两人相携私奔,在外头风餐露宿饥一顿饱一顿来得好。
……
那边的小花脸见捍不动那铁掌,气得腮帮子鼓鼓的,忽然,他嘴一瘪,“哇”地叫了一声,“这里有怪人欺负小孩,把我可怜的小弟踩死了,坏人赔!坏人赔!”
这洪亮的嗓门一喊,顿时把旁人的目光吸引过来,贺青都不想去计较他话里的诽谤,立马弯腰捂住他的嘴,同时向朝他们看过来的人一并瞪了回去。
抬脚一看,一群蚂蚁,几只黏在他的鞋底已经驾鹤西去,贺青登时觉得这小孩一肚子坏水,不用想肯定是在蓄意报复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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