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间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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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德琳又进入了不?知会持续多久的长眠之中。

身边是一如既往的一片漆黑,什么东西都没有。当这种情况出现的时候，艾德琳唯一能做的只有慢慢的等待，等待下一次重生的来临。

可是这一次，艾德琳却很突兀地看见了光。

她发现自己又变成了那个一身黑色魔法袍的魔法使,而且正呆呆地站在一座塔的顶端。

阳光明媚。

此时大概是下午时分,是接近傍晚,但是太阳又暂时还未沉没的时候。温暖但却并不?刺眼的阳光均匀地洒向大地，璀璨的光辉将这座白色的高塔染成了淡淡的金色。

这座洁白的高塔并不孤独,放眼望去的话?,在高塔下是茂盛的树林。在那里,艾德琳看见了树上重?重?叠叠的,长得长长的叶子，还有挂在枝头,羞涩地藏身于绿色树叶下的硕果累累。

树林前,洁白的高塔下是一片嫩绿的草地。

草地上有一个魔法师装束的人坐在一棵银杏树下，正在演奏着老式的竖琴。而在他的身侧,年轻的学徒们或是翻阅着厚厚的魔法书，或是逗弄着林子当中的动物们。

草地,鲜花，叮咚的溪流，还有流转着光芒的花朵，拥有着长长尾巴的漂亮鸟儿在枝头啄食着浆果，发出清脆动人的啼鸣。

所有的这些东西仿佛都融化进了竖琴的空灵声响中,回荡在迎面吹拂而来的风里。

然后在更远的地方,是被阳光照耀着，流转出璀璨金色的云层。

这是一座浮空的岛屿。

艾德琳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发出“好美”的感叹。

因为在下一个瞬间，眼前的一切就像是镜子一般骤然破碎,那些闪闪发光的碎片被打散而又继续重?组，就像是戏剧当中粗劣的过场一般。

她依旧出现在了原地。

天色已经变了。

此时似乎是晚上，但是，艾德琳身旁所有的东西仿佛都在剧烈地燃烧。烈火让这里的夜空如同白昼一般明亮，却又火红得吓人。

艾德琳之前所看到的那个魔法师似乎在和一些人争执着，并努力保护着身后的学徒们。然而没过多久，两拨人就打了起来，各式各样致命的光芒落在这座浮空的岛屿上，造成了越来越大的火焰。

“啪嚓。”

有什么东西断裂的声音响起。

和整座岛屿一起，洁白的高塔坠落了，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一般投向地面。

那个魔法师最终还是击退了所有来犯的人，然而，他却不能阻止岛屿重重?地砸向大地。

在一片殷红的颜色中，艾德琳看到那个魔法师丢了魂一般地缓缓在烈焰之间穿行着，终于，他慢慢地跪在了地上，并抱起没能护住的学徒们，无声地哭了起来。

在呼啸的狂风中，艾德琳听不到声音，但是她能够看见那个男人抱起地上的尸体，肩膀抽动着，泣不成声。

那个人似乎在不断地重复着某一句话。

“对不起。”艾德琳读出了他的口型。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个人终于不哭了。

他木然地站起身来，只有一双原本就是金红色的眸子反射着火焰的光芒，亮得可怕。

大地在他的魔力下开始出现凹陷，就像是通向深渊的巨口一般。不?再洁白的魔法塔被这张巨口所吞噬，并消失在了艾德琳的视野里。

不?知道是不是艾德琳的错觉，在那个男人停止哭泣的时候，她总觉得那个人在瞬间变成了恶魔。

还没有等到艾德琳回味过来，紧接着，画面就又是一转。

这一回，艾德琳出现在了一条青石板铺就的大路上，远处火光冲天。道路熙熙攘攘，此时她的身旁都是慌慌张张地向反方向逃难的人们。

在艾德琳不太明白这是怎么回事的时候，慌不?择路的人已经径直向她撞了过来。

她下意识的想要闪躲，却又被迎面而来的一辆马车撞了个正着。

然而却什么都没有发生。

艾德琳已经看见了马车的车厢在自己的眼瞳当中不断地放大，可是下一刻，疾驰的马车就穿过了艾德琳的身体，沿着石板路上车辙的痕迹快速远去。

看来她是无法影响到她正在观测的东西的。

“那个‘灾难的君王’降临了。”

向着城外奔走的人们说。

意识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的魔法使向前走了几步。她看见人们相互拥挤，互相踩踏，她听见哭喊和呼救四处响起，震耳欲聋。

孩子在混乱中和母亲被人流冲散，哇哇大哭着；摔倒在路中间的倒霉鬼被一双又一双的鞋子踏过，血和内脏流了一地，又很快地被踩成一摊说不清是什么玩意儿的东西。

而在远处，地动山摇。

而在那边，出现了魔素的气息。

“……”

不?过，就在艾德琳想要赶往火光中心的所在地时，世界终于彻底的崩坏了。

这一次的崩坏比起前面两次来得都更加剧烈，就像是像被击碎的玻璃，艾德琳眼睛所能看到的一切都噼里啪啦碎成了无数的碎块，变做点点星光消失在视野里。

熟悉的，漆黑一片的空间重新出现。

艾德琳的面前站着一个人。

这是一个穿着一身已经过时的魔法职业装束，身上的气息让艾德琳感到十分熟悉的男人。

艾德琳很快地认出了他。

这是那个在树林下弹奏竖琴，在火光中无声哭泣的人。

“你也?是灾难的魔法使。”艾德琳说。

面对艾德琳肯定的口吻，身着魔法袍的长发男人不?置可否，他彬彬有礼地向着魔女行礼，不?过礼仪的方式也?是千年之前的老款式。

然后，他否定了艾德琳的猜测。

“不?，女士，我应该不是灾难的魔法使本人。”

“如果你说是我的本体的话?，他应该确实?是吧，但是，现在站在您面前的我并不是他。”

有些拗口，但是也并不难以理清关系。

艾德琳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曲起搭在了唇边，沉吟了一下。

“思念体？”她想到了魔法书上的一个老词汇。

对方点了点头。

“可以这么说，我的本体应该已经死亡了，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我是残影，是幻像，是他所留下的一点力量的碎片。”

事情渐渐地清晰了起来。

眼前的这个人应该就是上一代的灾难魔法使拉蒙特，那个几乎将灾难席卷了大半个世界，在所有的书籍中都如同魔王一般的存在。

那她方才所看到的应该就分别是拉蒙特的曾经做过的事情。

和典籍上形容的不?同——那些历史书里就差没给拉蒙特添上八条腿了。实?际上，现在站在艾德琳面前的拉蒙特看起来文质彬彬，衣着也?很考究，甚至还戴着一副没有镜片的金丝眼镜作?为装点。

终于，艾德琳放下唇边的食指，抬起头直视面前的男人。

“那么，我的前代留下你，是为了告诉我这个后辈什么呢？”

对于艾德琳的提问，拉蒙特礼貌地笑了一下。

“不?，并不是特意留下来的。”

以当时的情况，拉蒙特根本就没有余力再去制造一个思念体，他的存在纯属巧合。

更何况实际上他在这千年来都没有“醒来”，如果不?是艾德琳聚集魔素时吸引了那片碎片，并激活了他，可能在可以预见的未来里什么都不会发生。

不?过，既然恰巧能见到自己的接任者，说上几句话也?未尝不?可。

“拥抱灾难也并没有什么不?好。”前代的灾难魔法使简短地说。

这他经过短暂思考之后提出的建议。

“我一开始的时候也?试图抵抗，当然……我失败了，在不断变强的过程中，我没有控制住它?，最后失去了自我意识，被灾难的力量所操控。”

一口气说完一大段话?之后，拉蒙特向前方伸出双手，做出了一个拥抱什么东西的姿势。

“可是，当我继续强到了一定地步的时候，我发现，自我的意志居然又回来了，而且我也?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强大的力量。”

那是可以真正控制天灾，足以一人毁灭一座巨大都市的力量。

那种感觉让人心醉。

“所以。”拉蒙特微笑着补充道:“如果你能细心计划，找到一些盟友，而不?是像我一样到处树敌，最后被所有人围剿的话?……”

艾德琳的脸上露出了沉思的神情。

可是，她很快地摇了摇头。

“请允许我拒绝这个提议。”艾德琳抬起头，“拉蒙特魔法使，您真的获得了控制灾难的力量吗？”

恐怕不?见得。

“在那座城市里发生的可怕情景，应该是在你已经恢复了自己的意志之后吧？”

“为什么？完成复仇不?就好了吗？”

通过这段时间的思考和整理，艾德琳大概猜到了这位前代身上发生了一些什么事情。

在一开始，拉蒙特可能只是想要“复仇”。

可是这样的的过程中，不?断增强的力量涌入拉蒙特的身体，最终让他变成了一场永不?休止的灾厄。

如果拉蒙特本人的说法没有问题，在最后的时候，他的意志已经得到了回归，重?新获得了理性。那么，一切事情本来应该也要到此为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