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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进状元巷的当天,谢家来了不少人。

罗郁卓和奉真公主、徐尧律、木庄、冯老大人、曹弼、钟木鸿、宋通、魏席坤和莲姐儿、林邵白兄妹,林大山和国子监的学生,以及翰林院的诸位同僚等等,来了不下百人,且大多都是京城的翘楚人物。

谢家人忙的脚不沾地,谢行俭更是将这些年的笑容全用在了同一天,嘴巴都笑僵了。

乔迁的宴席,谢家花了好一番心思,既有雁平的小吃,又有京城的口味,状元府有一栋院子建在池塘上边,可以拿来做一个流觞曲水的凉面席,正好照顾了那些才子读书人附庸风雅的喜好。

吃完饭后,谢行俭领着男客坐席前院,罗棠笙则领着一众官员的后院女眷上阁楼闲话风月。

罗棠笙未出阁前,有三两玩的好的闺中好友,只是可惜,一个个都没罗棠笙福气好,远嫁的远嫁,和离的和离,好不凄惨。

京城的小姐大多都等不到十五及笄才出嫁,也就十二三就给了人家,因而大老远来状元府庆贺的小姐们,好些孩子都能走路了。

众女眷见罗棠笙身边无子,一女子就掩口笑道:“听说谢大人前些天天天往医馆跑?是替棠笙寻药么?”

“寻药?”大家纷纷好奇的打量罗棠笙的身子。

五月的京城,不冷不热,罗棠笙穿了一件豫州城手艺最好的绣娘花了大半年才绣成的艳红轻纱雾裙,光这一圈俏媚如真花的苏绣手艺,就羡煞了一众女人,埋汰谢行俭常去医馆的女人一双眼睛恨不得将罗棠笙的衣裳戳穿。

一提药,罗棠笙脸色微微变。

“呀,棠笙你不会真的有什么难言之隐的病吧?”

女人佯装惊慌的扬起丹凤眼,娇丽的面容上风骚劲十足,还不忘扶着有些发胖的腰肢,叹气道,“其实无所谓能不能生孩子,不生才好呢,你瞧瞧你珍姐姐我,生了嫡子后,身上四处都发福了,还是棠笙你好,嫁了人后是半点没变,小腰还是那么细。”

女人的话一落,大家看罗棠笙的眼神瞬息变了样。

穿的再好过得再如意,不会生孩子有什么用。

见女人们都拿同情的目光看她,罗棠笙松开紧拽纱裙的手,丝毫不跟嘲笑她的女人客气,上前一步,笑道:“怀孩子靠的是缘分……”

这话一听就是给自己找借口,自称珍姐姐的女人笑的花枝乱颤,正准备反唇相讥,只见罗棠笙笑意不减,视线轻飘飘的落到女人腰间一层又一层的赘肉上。

“这缘分真妙,就是喜欢眷顾珍姐姐,听说珍姐姐嫁给庆州督抚范大人才三载,就落了一胎又添了一胎,不管如何,棠笙在这里先给珍姐姐道声喜。”

女人脸上得意之色更甚,罗棠笙眨眨眼,接着道:“不过这生孩子的缘分似乎格外眷顾范姐夫,听说范姐夫的后院十分热闹,光珍姐姐嫁过去续弦的头一年,就有五六个妾室生了孩子……”

罗棠笙一字一句说的分外轻而缓,可碍不住旁边喜欢听八卦的女人们耳朵灵,此番话一出,女人们忍不住议论纷纷。

“庆州穷的紧,范府又有那么多庶子庶女,那以后嫡子该怎么活哟?”

“嫡子?”

有人翻白眼,“你们拘在京城久了怕是都不知道吧,范大人已经不惑之年,前头娶的正室,早几已经给范大人添了两子一女,薛珍生的嫡子,顶多喊一声嫡三公子,大公子都二十多了,才貌俱全,范大人俨然把大公子捧在手心里疼,你们说说,薛珍的嫡子日后还能争到范家半点家产么?”

说这话的是跟罗棠笙玩的最好的小姐妹,名叫舒慈,比罗棠笙要大三岁,只不过命不好,嫁过去才一年夫君就死了,夫家人嫌弃舒慈不详,冷眼和讥讽是家常便饭,舒慈岂能受得了这口气,带着还尚在襁褓中的儿子跑到京兆府诉请和离。

寡妇求和离,这可是以往闻所未闻的惊天奇事。

嘿,可谁也没想到,京兆府竟然判了舒慈和亡夫和离成功,孩子一并落户到舒家。

要么说舒慈有豪胆呢,主要归结为舒慈投胎投的好,舒慈的大哥哥是敬元帝幼时的陪读,成人后被敬元帝辅以重用,在这位兄长的眼里,舒慈就是他的眼珠子,半点不可欺负。

就这样,京兆府接到了来自敬元帝亲手写下的圣旨,要求恢复舒慈的小姐身份,并处了舒慈婆家三个月的牢狱。

这个案子,谢行俭曾经在大理寺整理案宗的时候看过,当时可把他惊到了,暗笑敬元帝也有私心的时候,只不过后来京城西山发洪水,他得知舒慈前婆家趁着灾情抬高粮食价钱坑老百姓,不由骂一声敬元帝之前判他们蹲三个月的牢还是太少了。

这种没有良心的人家,就该罚他将牢坐穿。

舒慈的话就像利刃一样刺进薛珍的心窝,痛的薛珍喉间咯咯作响,圆滚滚的眼珠子险些瞪出来。

罗棠笙嘴角微微勾起,随后又落下,舒慈见状,连忙轻轻的捏捏罗棠笙的手,两姐妹心有灵犀的笑了笑,画面唯美。

薛珍疾步奔过来,想要毁掉面前这碍眼的一幕,却被身边的女人们拦住。

“别怪我们没提醒你,这里是状元府不是庆州督抚,休得你胡来!”

“当今圣上册封老侯爷为嘉勇侯,你莫不是还以为罗家还是那个空壳武将家,歇歇嘴吧,得罪了罗家你能睡得着?”

“她怎么睡不着?想当年她能跟罗家和舒家两位小姐做好友,不就是凭着一张厚颜无耻的脸吗?”

有人瞥了眼身体发抖的薛珍,咯咯笑道:“如今的薛府没落的不成样子,不然以薛珍的眼光,她怎么看的上年纪比他爹还大的范督抚,要说这人的运气啊,也不全在当初嫁的好不好,想当初谢大人不过是一介穷状元罢了,罗小姐就敢嫁过去,我记得当年上门迎娶薛珍的人中也有读书的年轻人,当时薛珍怎么说来着,嫌弃读书人是书呆子没情趣。”

说话的女人顿了顿,凑近薛嘉笑眯眯道:“珍姐姐不若跟我们说说,范大人的情趣在哪?”

说着,女人面转像众人,捂着嘴嗤笑道:“莫非这情趣就是往家里抬以防又一房的小妾,然后生一窝又一窝的庶子?”

女人们皆捂着肚子笑作一团。

牵着罗棠笙的舒慈抬眸看过来,见薛珍咬着唇忿忿不语,舒慈正准备开口再给薛珍致命一击时,被罗棠笙拦住。

薛珍耐不住女眷的声声嘲讽,捂着脸哭兮兮的跑开了。

“你拦着我干什么?”

舒慈恨铁不成钢的点罗棠笙的脑门,气笑道,“薛珍从小就喜欢和你攀比,去年知道你要嫁给新科进士,还特意跑到我家笑话你,今天她说那些话,不就是想笑你不能生……”

舒慈的话戛然而止,罗棠笙不在意的叹口气,“她说的又没错,何况她是个要强的人,我又不是第一天认识她,薛家出事后将她嫁给一个能当他爹的男人,你以为她心里好过?”

“你可怜她做什么!”舒慈不以为然的哼了声,挽着罗棠笙往湖边走,“你瞧瞧她那副嘚瑟像,想来在范府过的风生水起的很,她要是可怜,这天底下就没过的好的人了。”

谢府的这栋水榭阁楼是沿着小湖泊而建,罗棠笙站在湖岸这边,可以清晰的看到岸对面的情况。

岸这边,一群男人从弯月拱门处走了出来,罗棠笙眼尖的发现了自家夫君领着众好友在那赏景,这时一道女子身影猛地往谢行俭身上一扑,罗棠笙吓的惊呼,那女人竟然是刚离开女眷队伍的薛珍。

还好,谢行俭躲过去了,薛珍摔了一个狗啃泥,很快就被人扶了下去。

舒慈恶狠狠的朝薛珍的方向呸了一声,插着腰骂道:“不知羞的泼妇,咱们刚奚落了她,她转头就勾搭谢大人,树都要皮,她怎么就不知道好歹呢,腰肢胖的比水桶还圆,也敢妄想诱惑谢大人,不要脸的蠢货!”

罗棠笙这回没再拦着舒慈骂人,冷着脸走开了。

……

夜晚,谢家人累了一天,便都早早的歇息下了,唯有罗棠笙和团宝没睡。

团宝才三岁,比谢行俭小时候要调皮捣蛋的多,长的胖乎乎软糯糯的,一到晚上比谁都精神,这不,抱着小被子照例往谢行俭屋里闯。

谢行俭招待了一天的客人,夜里又要审阅翰林院里的事务,累了便歇在书房,因此主厢房的床上只睡着罗棠笙一人。

在江南的时候,团宝就喜欢抱着罗棠笙睡,用团宝的话来说:“笙嫂子身上香,抱着舒服。”

大点的孩子说这话,别人定会笑话谢家叔嫂之间不检点,可谁叫说这话的是个还没罗棠笙膝盖高的小萌娃呢。

便是那些铁石心肠的人听到团宝乖巧的撒娇奶音,恐怕也会软了心肠将团宝一把抱在怀里。

此时,团宝披着小被子依偎在罗棠笙怀里,然而今日不同往日,团宝迟迟没有闭眼睡觉。

罗棠笙瞅着怀里的小团子不停拱啊拱,便伸手捏捏小孩的嫩脸,轻声询问:“团宝是不是认床啊,刚来新家有些不适应很正常……”

团宝打了个哈欠,随后摇摇小脑袋,一本正经的开口:“笙嫂子不开心。”

谢家人都知道团宝有说话只说一半的习惯,这小孩比带着上辈子记忆出生的谢行俭还鬼灵精怪,说话总要大人猜后半段。

“所以团宝就睡不着?”罗棠笙试探的接话。

团宝嗯嗯的小鸡啄米,大概是牙齿漏风的缘故,说话含糊不清:“就……就…是不开心,偶都看到你姑了。”

罗棠笙一怔,白天送走宾客后,她一个人跑到房间里痛哭了一场,丫鬟小厮都被她支出去了,怎么却被这小子发现了。

“不是哭——”罗棠笙摸摸团宝稀疏的头发。

团宝龇着白白的小米牙,抬手捂住罗棠笙的嘴巴,奶声奶气的道:“房间里没有沙子,进不到眼睛里的哦。”

罗棠笙噗嗤一笑,团宝能说出这番话,想来家中有人哭的时候被这小孩子抓包了,遂编了个沙子进眼的借口。不成想,团宝还当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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