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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门上了马车,往束河上游而去。

这束河整条河弯弯曲曲,穿越了南海城三分之一的地境。

而这上游一带,两岸是四季不断的各种黄蝉、龙船紫薇等?数不清的花。

这些个五颜六色的花丛里,偶有?一树高耸入云的椰树,又或者是些芭蕉丛。这几?年茶楼酒肆逐渐兴起,很快将这花丛树林里的空点给填满了。

小竹廊沿河,鹅卵石穿花小径,偶有?一小亭傍河,可见河面蓝色的睡莲托在?水面,美极。

孟茯一行大小五个人?,在?这附近的闻书街下了马车,便沿着这约莫一丈宽左右青石板街往河边方?向走。

还未到,已能闻到那花香里夹杂而来?的烟熏肉香味儿。

李红鸾吸着鼻子,一副只恨不得将脑袋先送到楼里去,身下脚步不觉加快了几?分,“我听说到了天黑,客人?很多,咱们快走,免得没位置了。”

“慌什么,早就已经订了位置。你看你这幅模样,活该你哥要说你的不是,真真是饿死鬼投胎来?的一般。”沈清儿忍住笑,一把拉住有?些慌里慌张,弯着腰跑,有?些不得体的李红鸾。

李红鸾短缺少吃么?那当然不可能,但架不住她娘喜欢吃清淡些,偏她又喜欢这重口味的,从前在?家里时,难得满足这口腹之欲。

反正她只想吃大鱼大肉,再配上那又麻又辣的蘸料,简直就是一口升天,二口羽化。

李红鸾目光却?是瞥见前面烤着串儿的架子上,蘸料涂抹上去,汁儿滴入那果木炭里,滋滋响着,然后?熏起一股勾魂的香味儿,她下意识吞了口中?的唾液,“姑姑订的是哪家?”

“前面千味楼呢。”萱儿指了指,她方?才走在?后?面,已经问了孟茯。

于是李红鸾脚步就更快了,直奔千味楼去。

千味楼她当然知道,听说是给食材给炭炉,然后?自己动手烤。

听起来?别有?滋味,须得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她们订下的位置是临河,准备一边烧烤一边赏夜景的,所以并不是什么包间,只是前后?隔了一扇小孩儿高的小屏风罢了。

所以算是半开放式的小包间了。

司马少熏和阮沣儿已经来?了,也点了不少菜,见着她们来?了,连忙挥手。

孟茯则看了这四下坐得满满当当的客人?,“看来?我没法子给你们另外找一处桌子了。”也亏得这桌子够大,不然还挤不下这三个小姑娘。

众人?见了,少不得寒暄一回。

三个姑娘见着司马少熏她们都点了不少菜,于是直接开始动手,“少熏姑姑,让我们来?,你们等?着吃就行。”

她们三个姑娘去动手,孟茯几?个也好安心坐在?一处聊天。

“本来?没想带着来?的,是前儿若飞们和同窗约了,这几?个小丫头想跟着去,我觉得不方?便,就想带来?给找个桌子坐在?隔壁,她们自己玩,咱们这边聊天,互不相扰,哪里晓得生意这般火爆。”孟茯说着,抬起桌前司马少熏帮忙点的茶水,却?见拓跋筝的竟然是果酒,也想尝一尝,便又喊了小二的给送些过来?。’

司马少熏见了,瞧见别的桌子都是各样的行酒令,于是就提议道:“就算是果酒,但也是酒,这般喝有?什么趣味,咱们来?个飞花令?”

阮沣儿有?些兴趣,连问:“以什么为?题?”

“中?秋吧,正好现在?这桂花飘香的好时节呢。”司马少熏提议。不过南海郡的节日气氛太淡了,连过年都那样,更不要指望什么中?秋了。

倒是海神娘娘祭祀节的时候热闹些。

一面看朝孟茯和拓跋筝,“你俩觉得怎样?”

“将就呗,反正我们都是半个文?盲,也就认得几?个字,一定要喊作诗写词,怕是不尽人?意的。”孟茯耸了耸肩,她从前对?这些是一点研究没有?的,也就是到了这一两年偶尔看些诗文?罢了。

但要叫她作,比登天还要难。

拓跋筝也颔首。

当下司马少熏便叫了小二拿了纸笔过来?,做不出来?的等?着喝酒就是了。

这里又要自己烤烧烤,那砚台拿过来?自然是不方?便的,所以大部份都使用炭笔,倒也十?分方?便。

也有?那一定要用笔墨纸砚的。

孟茯她们四个,没有?哪个敢自称一声才女,自然不可能马上就能做出来?。

她自己也是一样,便四处看去,只见别的桌子,似乎也有?玩这飞花令的,不过是一人?一句,倒也十?分热闹。

萱儿送来?几?个烤扇贝,袖子扎得紧紧的,以免到处拖拽,“阿娘先吃再写。”看了其他三人?一样,“反正她们也一时半会?写不出来?的,咱不着急。”

只是这时,一个拿着沾满墨汁的七八岁大男童冲过来?,笔尖直接沾在?萱儿粉白的衣裳上。

今儿因出门,萱儿专门将自己最喜欢的衣裳穿上,现在?被弄脏了,自然是生气。

那男童见她生气了,不但不紧张,反而哈哈大笑起来?,好不得意。

还一副有?本事你来?打我的表情?。

气得萱儿要动手,不过还没等?萱儿动手,一个衣着华丽的妇人?便走过来?,“怎的,小孩子不懂事,你还要动手不是?”

萱儿心说自己也不过比他大几?岁罢了,他不懂事?是七八岁,不是七八月大。

可没容她开口反驳,孟茯就将她拉住了,语气温和地说道:“孩子很有?天赋,画的不错。”不但如此,还陪着笑拉开自己的袖子,“还要画么?画得好我还能给你银子。”

男童半信半疑,他母亲则觉得遇着傻子了,就没在?理会?,回到自己的桌前去。

男童见孟茯不是开玩笑的,提笔在?他袖子上画了两道。

“画得不错,这个给你。”孟茯不吝啬地赞赏着,居然还从钱袋子里拿了二钱碎银子递给他,然后?在?他耳边悄悄地说道:“你去别处画,那些大老爷更喜欢,给的你钱肯定比我给的还要多呢!”

小男孩半信半疑,不过看着手里的银子,却?是不作假的。

果然就高高兴兴去了。

叫萱儿好生委屈,阿娘居然不但不给自己出头,还包子地让这顽童画她的袖子,不但如此,还给钱。

很是不解,“阿娘,明明是他的错!您为?什么要纵容他?”

“何止是那小子错,他那老娘也有?病,自家孩子做错了事情?不道歉就算了,还一副想要恶人?先告状的样子。”司马少熏有?些憋不住这口气,扶着桌缘要起身。一面也嫌弃孟茯道:“你怎么这样胆小怕事,就算你吵不过那女人?,难道我还吵不过么?”

孟茯却?一脸淡定地示意她们坐下来?,“不要动怒,一会?儿有?好戏看呢。”

“什么好戏?”拓跋筝也觉得孟茯怎么可能让萱儿白白给人?欺负了去?所以问起来?。“你刚与他说了什么?”

孟茯笑而不语,只拿目光示意她们去看。

那男童不知道是真傻还是被惯坏了,听到孟茯的话,眼?睛珠子在?这四下逛了一圈,然后?提着笔兴高采烈地到处在?客人?们身上乱画。

这次不单是画孩子了,还专门挑着大人?们画。

想是因为?大人?才有?银子吧

一时间就像是捅了马蜂窝一般,但他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惹了众怒,反而伸手管这些被他画了衣裳的客人?们要钱。

那口气,好不理直气壮的。

男童的母亲吓坏了,一把拉着男童就要走,不过这次惹怒的人?太多,直接被拦了下来?。

男童母亲虽是害怕,但还是壮着胆子掐着腰道:“怎么?你们一个个大人?,还要和一个小孩子计较么?到底要不要脸?”

但她明显遇到厉害的了,不但跟她吵起来?,还要叫她赔银子。

其他众人?也纷纷附和着,若是不赔银子就拉他们去见官。

妇人?果然害怕了,男童也躲在?母亲的怀里。

孟茯这一桌子的人?并没有?动,一边吃着烧烤一边看着戏。

“他们在?算账了,萱儿你也去,这衣裳才是第二次穿呢!”孟茯朝萱儿喊道。

萱儿一点没犹豫,马上就冲过去了。

妇人?明显寡不敌众,怕这些人?真送她去见官,所以只能赔钱,但身上的钱不够,只能请了千味楼的小二去找她丈夫拿钱来?。

萱儿得了赔钱,还顺道将孟茯的也算上,总共得了十?三两银子,高高兴兴回来?。

孟茯笑问:“解气了么?”

“解气,不过这新衣裳不买了,我还是攒钱。”说着将孟茯那一份递给她。

沈清儿抬着一只果木烤大虾过来?,“我看十?几?个人?呢,赔了不少吧?”

“一百多两呢,不过这种人?就该这样。”萱儿是一直守在?那里的,所以那母子俩赔了大家多少银子,她都数着呢。

阮沣儿笑道:“若是刚才真与那妇人?讲道理,只怕她真撒泼打滚的,反倒是咱们吃亏了,还助长了她这歪风邪气的。不过如今倒好,那孩子只怕都要被吓出心理阴影了。”

“所以阿茯你给那孩子说了什么?”司马少熏更好奇这个。

“我说他画得好,大家会?十?分喜欢,也会?给他银子。”孟茯回道。

“夺笋。”拓跋筝瞥了她一眼?,“不过也是活该,那女人?自己不好好管教孩子,如今花重金给大家,让大家帮忙管教也行。”

出了这一闹剧,那一家子赔完了钱,男人?才得空骂女人?,女人?则一边哭一边打孩子。

萱儿又跑去听了一回八卦,回来?只道:“原来?不是本地的,他们家是做丝绸生意的,如今来?南海郡才赚的银子,今儿全赔了不说,还欠了人?几?十?两。”只是回头看到女人?打孩子的一幕,竟然有?些可怜起孩子来?,“我倒觉得这男孩可怜,分明是他母亲的问题。”

可不是嘛,如今那女人?只管打孩子。

司马少熏这吃瓜的同时,嘴也没停下,眼?见着果酒都还在?,便催促着,“你们这飞花令还来?不来??”

“来?的,来?的,马上写。”阮沣儿应着,只是见司马少熏没有?要写的意思,“你怎么不写?”

“我一个大肚子孕妇,自然是要做主持的,难道你们还真忍心看着我喝?”主要是她刚才已经喝了不少,若真叫她输了,到时候又喝,怕对?身体不好。

但是不喝,又坏了规矩,所以索性做个主持。

而她这话,大家看到她那肚子,的确是没办法反驳。

孟茯思来?想去,实在?作不出来?,便写了个字数最少的归字谣,又因为?只有?十?六个字,所以称作归字谣。

《归字谣·中?秋》

闻。

满树丹香碧绿间。

幽风起,同共饮佳醇。

然后?递给司马少熏,“我好了。”

司马少熏瞥见竟然是归字谣,忍不住嘲讽起来?,“阿茯你好敷衍,不用想第三名就是你了。”

紧接着是那阮沣儿的。

《长相思·寄中?秋》

月月思。

日日思。

明日金岩采几?枝。

邀杯换盏移。

雨淅淅。

俏兮兮。

账下娇娘明月兮。

不曾书燕归。

最后?则是拓跋筝的一手五言绝句。

《忆佳期》

首望蟾宫月,

摘花采玉来?。

平生难忘事,

欲忘旧年怀。

司马少熏看了一遍,忍不住哈哈笑起来?,“我还能说什么,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不是一种人?是玩不到一处的。”个个都挑这字数最少的来?作,分明就是敷衍了事。

拓跋筝不以为?然,“本就不擅这些个,你们一定要玩,我也不好拂去你们的热情?。”

阮沣儿也笑道:“我以为?你们做得不错呢!”

“我主要学医……”孟茯也连忙解释道。

萱儿几?个不知道她们写得到底如何不好,都好奇地凑过来?,看完了也哈哈笑起来?,只朝孟茯道:“阿娘你平时怎么好意思嫌弃我们写得不好,你这个也不怎样嘛?”

“哼。”孟茯别开脸,“我最起码还写了,你们厉害,你们来?写啊?”

三个小姑娘果然不服气,跑来?喝茶玩飞花令,换了孟茯和拓跋筝去烧烤。

先前还有?模有?样作诗写词,到后?面直接是脱口随便念,管他什么律什么格式的?

反正是不拘一格了。

玩得正在?兴头上,那担心媳妇的时隐之找来?,将司马少熏带走了。

阮沣儿也不可能一个人?回去,只得与他们夫妻二人?同行。

一场聚会?便这样散了。

不过此刻的确不早了,两岸灯火映得水面犹如黄昏,也不晓得哪里撒来?的桂花,顺着水流飘零,连带着那河水也是桂花香味的。

孟茯一行人?从千味楼里出来?,沿着河边小廊游玩了将近半个时辰,才回府去。

这个时候已经不早了,属于夜间,客马车的费用也翻了一倍。

回了府里,各人?只管去睡。

翌日沈清儿收拾着,准备去西唐街那边,看看她阿娘。

没料想竟然早就已经回河州了,只给留了封信件,说是那边有?辽人?出没,她阿爹要着急赶回去,便不知会?他们兄妹俩了。

沈清儿算着时间,他们走的时候,阿瞳的头七都没到?难道直接带着棺材回去了

不想这一打听,竟然就随便埋在?了城外一处荒山里。虽然和阿瞳没有?什么感情?,她也不喜欢阿瞳,但这心里终究不是好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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