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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婆子你快走要关城门啦!”
“官爷,等等!”暮合时分,城门即将关闭,两名老者竞相扶持,亦步亦趋地进来,后面跟着一个头戴幂篱,白纱遮面妙龄的?女郎。
“官爷,这是我们的?文书。”老者麻衣旧衫,两鬓斑白,从袖子里哆哆嗦嗦掏出两张薄薄的?契纸来。
大魏建朝多年,一直实行户籍制,没有户籍者则无法?出入他城。
守城人?对着户籍看了两眼,指了指旁边覆纱的?女郎,“你的?呢?”
女郎微笑着敛声,把衣袖中的?契纸拿出来递过去,道“官爷。”
守城人?看了两眼,因?着契纸上还有本人?相貌要进行比对,他道“把面纱摘下来。”
女郎犹豫,旁边老者连声道“呦,使?不?得,使?不?得啊官爷,这可使?不?得,我家小?女得了疟病,是要染人?的?啊,万不?可摘了面纱。”
守城人?听此向后退了一步,不?耐烦地挥挥手?,仿佛是怕沾染到一般,“快走,快走。”
入了城,女郎与两人?作别。
妇人?关切道“姑娘你一人?出来寻亲可万要小?心,切不?可再?遇到上次的?恶徒了。”
女郎点头,在此作别。
回身时,她目光一瞬冷凝下来,显出几分恶毒。
找家客栈安顿,她坐在妆镜前慢慢摘下面纱,铜镜中映出的?人?,正是昔日?西?院得宠的?婉秀姨娘。而?她那张脸不?复往日?的?清秀,此时大半都是狰狞丑陋的?伤疤,像是被刀割出,蜿蜿蜒蜒,爬到额顶,丑陋至极。
她伸手?摸着上面的?沟壑,自离开徐州后,她孤身一人?,虽有顾华庭给的?财物,但她一个弱女子,哪里能守得住,不?久就被逃难的?难民抢了去。而?她这副身子,也被那些流氓地痞抢占了不?知多少次。其中一人?的?夫人?竟还找上她,趁她沉睡之时,用刀刮花了这张脸,幸有方才那两位老者庇护,又无意间打听到顾家六郎在梧州,才随那两位老者过来。
起初她离开徐州时看到和叶蓉长得颇为相像的?女子,她好心给他们指路到徐州顾府,有了那张和叶蓉相似至极的?脸,她就不?信多情如顾华庭,看腻了叶蓉,不?会?对另一个人?见色起意,想不?到还是没能动摇那个女人?在他心里的?地位。
婉秀自然不?会?这么轻易放弃,她明?明?是顾华庭最宠爱的?女人?,都是叶蓉毁了自己的?一切,她就是要叶蓉为此付出代价。婉秀对着妆镜,脸慢慢变得阴沉,那狰狞的?伤疤更显得可怖。
咒术要每十日?一施,路途颠簸,多生事?端,看来顾华庭所承诺的?今日?回徐州是不?可能了。
叶蓉昏睡之时,突然感觉手?腕一痛,像是被针扎了一样,她想睁眼,眼皮却沉得掀不?开。不?过一会?儿,痛意消失,她又沉沉睡去。
婉秀打听到顾华庭住的?客栈,带上幂篱,坐在对面的?茶铺里。
“老板,近日?对面那家客栈是不?是来了大主顾?我看这门前的?马车都不?似寻常。”婉秀喝着茶水,似是不?经意道。
卖茶的?老板身板壮硕,看着是个憨厚的?老实人?,见这女郎虽带着幂篱,却身段婀娜,轻声细语,不?禁生出几分好感,“听说是打徐州顾家来的?,顾家人?出行向来是讲究排面。”
婉秀又好奇道“听闻徐州顾家是江南首富,北上来这梧州又是做什么?”
老板回她,“这咱们就不?知道了,不?过也听说梧州有名的?郎中每隔几日?就会?进去这里一次,像是有谁得了恶疾。”
“老板,来碗茶!”旁边的?桌上来了几个身形消瘦的?年轻人?,茶铺老板招喝一声“来了客官!”
婉秀若有所思地垂眉,眼睛余光却一直盯着客栈的?门,直到外面进来一个身背药箱的?郎中,身后跟着两人?,崔禹出来从里面迎他进去。
午夜,街道已?是没人?,那郎中才将将出来。
梧州地处南北交界之地,地域不?甚繁华,管辖宽松,夜间从不?设宵禁。是以,可让人?子夜出行。
但毕竟到了夜里,月黑风高,若是不?在重大日?子还是很少有人?出来。
李郎中被着白日?的?药箱走出客栈,身后跟着两人?。那二人?和李郎中交谈甚少,婉秀便猜测到或许是顾华庭让人?跟着,怕他跑了。
可究竟是谁得了病,让梧州有名的?郎中几日?进出一次?婉秀从心里还是想让那个女人?得了恶疾,至少和她一样,满脸生出令人?厌恶的?疤痕,然后再?遭他唾弃,落得和自己一样的?下场。
婉秀如此恶毒的?想着。
等人?走远,婉秀在后面悄悄跟了上去。
过了一条街,到李郎中所居,是个不?大不?小?的?宅院。
李凡早年背弃云中山,偷学咒术,待不?下去,是以隐姓埋名到了梧州,不?好叫人?发现,只住了一个小?宅子。但他医术高超,不?久扬名整个梧州,好在梧州城小?,不?足以知名在外。
李郎中进院子,安排身后的?两人?住下。屋里有两个男郎出来迎接,一个身材高瘦,是他长子,年近弱冠,另一个活泼机灵,便是他次子,尚在总角。
两个男郎亲热地拉着他们的?爹爹,屋里又出来一个妇人?,身段姣好,妇人?之姿,更显韵味,面容不?见苍老,反而?独有一道风韵,这便是李凡的?妻,李氏。
李氏还在院里,不?满他深夜迟迟才回,抱怨道“那个公子倒底得了什么病症,要你三天两头地往外跑,每天都半夜才回来,二娃每天都哭着找你,就是太?守得病,也不?见能这么折腾人?的?呀!”
李郎中连忙用手?赌住她的?嘴,眼角撇了撇耳房掌着灯的?屋,“你一介妇人?懂什么!顾公子是信任我才让我每日?去客栈医治,快回屋去,我晚间还未用饭。”
李氏这才作罢,被他半推半就待会?屋。
回了屋里,李郎中掩上门,从门缝中看着外面耳房的?动静,直到耳房的?亮灯熄灭,他才放下心。
对李氏低声训斥,“你还要不?要命了,要不?是为了保全这个家,我至于去给别人?低声下气的?吗?顾华庭是何?等权势地位,你这个什么都没有的?妇人?还敢给他甩脸子,在这大吼大叫,你当你是个什么东西?!”
李氏年轻时貌美,是梧州出了名的?美人?,当初提亲的?人?都踏破了李家门槛,可李氏硬是谁都没看上,就看上了他这个一穷二白的?郎中。
那日?李氏得了咳及,李氏父母遍寻不?得,求到了这个新来的?郎中身上,不?过几日?,李氏的?病就好了。于此,李氏对他一见倾心,不?顾父母阻拦嫁给了他。
李郎中对她善待,两人?过日?子安稳,从未红过脸,想不?到今日?竟然因?着这是李凡竟然对她大吼大叫,李氏心生委屈,不?理他,把饭菜放到桌案上,乒乓地甩下碗俱,一个人?回了里屋。
饭后,李郎中有几分过意不?去,进来哄她,“我知你关心我,今日?的?事?是我的?错,可你不?明?白个中缘由。”
李氏被他越哄越委屈,道“有什么不?明?白的?!不?过是你嫌弃我年老色衰,不?愿要我罢了,明?日?我就走,我回娘家,不?在这给你添堵。”
她说着,还真站起身要收拾包袱,被李郎中拦住,他无奈伸手?,“你…你这是要做什么!我从未嫌弃过你。”
“好。”李氏坐下身,摸干眼泪看他,“那你说,顾公子到底得了什么病,让你几日?几日?地去那家客栈。”
李郎中再?三犹豫,看到半开的?窗子,前去向外探了探头,察觉没人?,才撂下窗,走回来,又是一番犹豫,“我若说了,你定不?可让旁人?知晓。”
李氏见他神色凝重,不?由得重视起来,点头。
李郎中道,“顾公子屋里藏了一个女郎,那女郎怀了一个月的?身孕,胎儿就要不?保了,而?且这事?,公子还要瞒着不?让女郎知晓。月份渐大,你说有身孕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怀有身孕,公子却硬是要我瞒着,还要救活这个孩子,我也是无法?啊!”
李郎中其中自然省去了云中山咒术的?事?,这事?他连自己的?妻儿都瞒着。
李氏一听,顿时惊愕,双目大瞪,“那顾公子竟然如此浪荡,可是知道是哪家的?女郎?”
李郎中答,“不?曾知晓。”
李氏忧神地坐下,也不?再?去计较李凡的?晚归了。
却说李郎中走后叶蓉还在睡着,醒时月上中天,她觉口渴,要喝水。
顾华庭搂着她睡,察觉到枕边人?的?动静,起身没穿鞋就到桌案上给她倒水。他试了试,水温还凉,此时等不?及出去再?温水,拿着杯盏走回来,自己先饮了一口,温热后,在对着她的?唇渡了过去。
叶蓉困倦中感觉到有人?吮着他的?唇,温热的?水流入了口,她不?自觉地咽了下去,缓解渴意。等水喝完,那人?却是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叶蓉呜呼一声,表示难受。那人?才放开她,过一会?儿,枕侧陷下去,一双温热的?手?贴在她的?小?腹上,不?知是不?是错觉,叶蓉迷蒙中听到耳边的?声音,“蓉儿,你若知道他的?存在,会?不?会?和我一样欢喜。”
但我拥有顾虑,不?想让你知晓。
每隔十日?李郎中回来施一次咒术,叶蓉不?知道顾华庭打的?什么心思,竟然在梧州待了这么久还没走,莫不?是要等到她生产不?成?
念此,叶蓉摸着小?腹,心绪繁杂,对于这个孩子,她至今都没想好,该不?该留下来。若留下他,反而?是给自己离开他多了一层羁绊。依着顾华庭现在对她的?态度,在他还没对她这张脸烦腻的?时候,他定是不?会?放过她。若是不?留下这个孩子,自己竟然会?有不?舍,难道这就是母亲吗?不?管他的?父亲多么混账,一个母亲都不?会?舍下自己的?孩子。
阿苑出客栈少了,不?常到外面去给叶蓉买零嘴吃,被顾华庭问了一次。他不?能时时陪着她,要处理徐州商务,是以大多时候还是阿苑陪着叶蓉。
阿苑比划一番,大意是姑娘最近心情不?好,整日?郁郁寡欢,虽然不?显在脸上,但她还是能看得出来,也不?喜欢吃外面那些小?玩意。
顾华庭听此皱眉,他还记得当初她说她要留在自己身边,一辈子跟着自己时的?乖巧的?模样,怎么还会?郁郁寡欢?跟着他,有什么不?好,莫不?是还让她受委屈了?
叶蓉坐在案上写字,顾华庭推门进来,难得白日?来看她。
“听阿苑说你心情不?好?”顾华庭坐在她身旁,把人?搂在怀里,手?掌不?自觉地贴着她的?小?腹。
叶蓉注意到,不?动声色地垂下眼睫,反口道“阿苑是个哑巴,她能和你说什么?”
顾华庭捏着她的?鼻尖,嗔她,“以前那个温顺的?蓉儿哪去了,最近怎么变得这么牙尖嘴利?”
叶蓉笑吟吟地回望他,“既然您喜欢以前那个唯唯诺诺,事?事?依您的?叶蓉,那您便回到以前啊。”回到以前,只私下和她保持这种关系,井水不?犯河水,给她吃避子药,免得害她未婚先孕,多了一个孩子。
顾华庭不?知听没听懂她浅层的?意思,把她整个人?放到腿上,吻着她的?唇,“只要是你都好。”
叶蓉眼睫一颤,他这一番情话竟说的?脸不?红心不?跳,跟真的?一样。
“说吧,为什么心情不?好?”顾华庭按着她的?后颈,说一句话便吻下她的?唇,像逗弄小?猫一样。
叶蓉道,“我想出去走走。”
顾华庭从她的?颈边抬头看她,眼中暧昧褪去,面色一凝,“你身子还没好,过些日?子再?出去。”
叶蓉不?依不?饶地看着他,“过些日?子是什么时候,我在这屋子里待得都发闷了,以前在东院的?时候好歹还会?有一个湖心亭可以坐坐,现在在这只能带着这个小?屋子里…”
她还在絮絮叨叨地说,面前的?男人?耐心地听她委屈抱怨,像是一点脾气也没有,时不?时地还要回她一笑,眼里映着她的?倒影,尽是宠溺。
什么时候她变成这样的??会?在他面前撒娇卖乖,甚至是试探的?讨到好处,而?他竟然还会?这么包容自己。这可和从前脾气暴躁的?顾六公子大相径庭,自己也不?知什么时候竟然退下了外面温顺的?皮。
叶蓉哑声,思绪一时凌乱,蓦地从他身上起身,背对着他,干咳一声。
身后坐着的?人?疑惑问她,“怎么不?说了?”
叶蓉闭了闭眼,才转过身,温声道“奴婢有些累了,想休息,烦请公子离开。”
她称自己奴婢,就是在提醒自己。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更不?要忘了,她一直想的?是要逃离这个摩罗,绝不?是像现在这样。
顾华庭自然感觉到她一瞬的?转变,挑眉看她,语气不?自觉沉下,“哪里不?舒服,我让人?找李凡来。”
叶蓉道“不?必再?麻烦李郎中,奴婢休息一会?儿就好。至于外出的?事?儿,奴婢在这屋里实在憋闷,还请公子能让奴婢出去走走。”
顾华庭皱眉,这一声声“奴婢”听得他刺耳。大魏法?律严明?,女子在家中地位低下,凡是妾室都要以奴婢自称。从前也就罢了,如今他怎么听怎么别扭,“你既然脱了奴籍,以后不?许再?称自己奴婢。”
叶蓉眼睛一动,自己和他说着要出客栈的?话,他怎么想到奴婢上去了。她乖顺地应声,“是。”顾华庭心下生出几许的?烦躁,不?愿再?待,甩袖出去,走到门口,又转过身看她,“既然你想出去,明?日?我便带你出去走走。只要你应一件事?,不?许再?想着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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