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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体积小,随便塞哪儿都成。
“殿下,霍统领求见。”门外杂役禀报。
冯二笔盖上箱笼,笑道:“霍统领又来给殿下按矫了。”
“二笔,你先出去,我?有些事情要交待霍统领。”
冯二笔听话地出了屋子?,在院中迎面碰上霍延。
“冯大人。”霍延主动开口。
他身着戎装,月色下萧萧肃肃,看不清神情。
冯二笔停下脚步。
“此行路远,你随侍殿下左右,照顾好他。”
“你不说我也会照顾好。”
冯二笔微微皱眉,照料殿下本就是他的?职责啊,霍延说的?不是废话吗?
“多谢。”
霍延郑重?躬身一拜。
冯二笔:“……”
哪里不太对?
没等他想明白,霍延便已入了内室。
楼喻端坐书案后,抬首看了霍延一眼,“坐。”
桌案上放着一份地图,是一张简略的大盛边境和北境草原的?地图。
上面除了北境势力版图、河流主干道以及几座小山,便没有其它。
“而今乌帖木退回?东部草原,骨突王战力有损,王储支持议和,二王子?蠢蠢欲动,北境势力错综复杂,咱们需要从中寻到破局之法,你怎么看?”
霍延垂眸:“若是乌帖木从外袭击,二王子?从内生乱,王庭必危。”
灯光下,少年统领眉锋若剑,眸似渊海,声线低沉,仿佛在压抑着什么。
楼喻抬眸看他一眼,继续道:“这些都还只是我们的猜测,王庭局势到底如何,还需我?亲自走一趟。”
“嗯。”
长久的?沉寂后,楼喻喟然一叹。
“霍延,与乌帖木合作一事,就交由你去办,能做到吗?”
霍延抬首,定?定?望着他。
“我?能。”
他曾发过誓,要为眼前之人披肝沥胆,效死勿去。
他不会食言。
楼喻吩咐他的?事,他自然会竭尽全力去做。
但——
君子?于役,苟无饥渴?
他嚯地起身,转而背对着楼喻,沉声道:“惟望殿下珍重?。属下告退。”
“霍二郎。”
楼喻叫住他。
霍延顿住脚步,双手垂在身侧,紧握成拳。
“我?有东西给你。”
楼喻拿出一个布包,转到霍延面前,嘱咐道:“这里面是我让纺织厂给你做的?棉马甲,北境风寒,你北上后记得穿上。”
霍延问:“那你呢?”
楼喻笑:“我?自然也有。”
他将布包塞到霍延手上,“我?可是世子?,谁能有我?过得好?我?还有阿煊送我?的?袖弩,你别太担心了。”
霍延本不是扭捏的性情,此时此刻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喉咙,明明有千言万语,却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双手接过布包,凝视着貌华神秀的?世子?殿下。
“属下即刻领兵北上,殿下定?要照顾好自己。”
他需得连夜率部往北,从吉州边境深入东部草原,找乌帖木谈判。
吉州边军一直和庆州保持着良好合作,一定?不会多加为难。
越早与乌帖木敲定合作,他就能够越快赶去王庭,就近保护楼喻。
楼喻垂眸敛目:“一切小心。”
少年统领转身迈出屋子?,袍角拂过门扉,溶于暗暗夜色中。
楼喻忽生冲动:“霍延!”
霍延于廊下立足,却未转身。
身后传来世子?清亮朗润的声音。
“我?在王庭等你。”
霍延嗓音暗哑:“好。”
十月初四,辰时初,东曦既驾,辉景流光。
楼喻率随行护卫,从庆州出发,一路骑快马,迅速赶往京城。
依据冯三墨的消息网,他们走的?都是流匪少的?路段,并未遇上多少危险。
路上即便有三五成群的强盗,也被一行“骑兵”震慑,根本不敢上前?。
一路疾驰,终于在十月初九抵达京城。
京城好似变萧条了。
楼喻奉命入宫听旨,领使团旌节,与礼部官员队伍于宫外集合。
礼部侍郎严辉三十来岁,相貌周正,身姿伟岸,虽为文官,却颇有气势。
他朝楼喻躬身一拜:“下官见过世子?殿下。”
其余官员皆行礼以表尊敬。
楼喻面无表情吩咐:“为赶时间,本世子?骑快马来京,不过此去北境,行路遥远,还请严侍郎为本世子?备一辆车。”
众人观他神情,心中颇能理解。
任谁突然被派去出使北境,都不会高兴。
更何况,这件事本就与庆王世子?无关,圣上此举,不过是拿他挡灾。
世子?殿下心有愤懑实属正常。
严辉拱手道:“请殿下放心,下官定?会安排好车驾。”
十月初十,使团于京城出发,向北而去。
李树等人护在楼喻马车旁,冯二笔和宋砚皆坐在前室候命。
前?头杜芝身着铠甲,领三百兵开路,其余兵力或护在礼部官员的?车驾旁,或缀在队伍后头。
行路大半日,队伍进入肃州地界。
楼喻掀开车帘,吩咐李树:“叫人跟杜芝说一声,停下歇息片刻。”
李树派人去了。
片刻后,府兵满脸气愤地回来,身后跟着骑马的杜芝。
杜芝相貌堂堂,英武帅气,一眼看上去挺唬人的?,奈何长了一张嘴。
“世子?殿下,我?们这是要出使北境,不是去游玩,您别在这耽搁工夫了。”
冯二笔怒目:“怎么说话呢!”
“杜统领,我?累了,要歇息。”楼喻半点面子不给,“你要是急的话,可以先行一步。”
杜芝眉头紧锁,神色轻慢:“世子?殿下,您一直在马车上从未下来过,还能比咱们更累?”
楼喻面色阴郁:“圣上封我?为正使,你若不听令,不如先回?京城自请当这个正使,谁爱当谁当。”
双方陷入僵局。
严辉连忙来当和事佬。
他先对楼喻说:“世子?殿下请息怒,杜副统领心忧澹州,想早日收回失地,难免心急了些,您见谅则个。”
又对杜芝说:“杜副统领,世子?殿下乃此行正使,咱们皆听他号令,既然殿下累了,便就地休息片刻罢。”
“哼!”
杜芝调转马头,抿唇离开。
这是妥协了。
一行人就地歇息。
冯二笔钻进马车内,问楼喻:“殿下要不要睡会儿?”
他家殿下在庆州就够累了,又快马加鞭赶到京城,才歇一晚就又启程赶路,怎么可能不累?
楼喻摇摇头,他不是觉得累,他只是想在路上使用拖字诀,好留给霍延更多的?谈判时间。
歇了一会儿,杜芝终于不耐烦,跑过来问:“世子?可歇好了?再?不走就要天黑,赶不到城里就得露宿荒野,世子?要是愿意幕天席地,我?等也不在乎。”
楼喻神色郁郁:“走吧。”
一行人走走停停,八天后终于抵达孟州边境。
再?往北,就是风沙漫天的?北境了。
当晚,一行人歇在孟州驿馆。
楼喻让人去请严辉。
须臾,严辉面容严肃踏入房间,行礼后问:“殿下召下官前?来,不知有何吩咐?”
楼喻毫不客气道:“本世子?乃正使,总不能连朝廷议和的?条件都不知道吧?”
说是正使,其实就是个吉祥物。
这些时日在路上,严辉没有半点同他商量的意思。
楼喻不喜欢被人耍着玩。
明日就要出关,不搞清楚朝廷的底线,他还怎么议和?
严辉愣了一下,万万没想到,一路跋扈矫情的?世子?,居然还会关心议和事宜?
当吉祥物不是心知肚明的事情吗?
楼喻面色沉沉:“严侍郎几个意思?看不起本世子??”
“岂敢?”
严辉拱拱手道:“不知殿下问这个做什么?”
“我?就是好奇,咱们大盛的?澹州城,在朝廷眼里到底值几斤几两。”
严辉:“……”
这话说得,好像他们不在乎澹州一样。
他道:“这个还得阿骨突部那边出价,咱们才好划定?底线。”
这便是托词了。
楼喻面无表情:“你现在不跟本世子?通气,等到了谈判桌上,本世子?可不管你们怎么想。”
严辉无语。
就不能好好当一个吉祥物吗!瞎掺和什么!
他暗叹一口气,到底不敢再瞒:“朝廷打算筹备白银三万两,粮食八千石,布帛三千匹。”
楼喻:“……”
真是悲哀。
怎么赈灾的时候就拿不出这么多物资呢?
他问:“而今骨突王退居王庭,澹州城已无主力,朝廷为什么不派兵收复澹州?”
“殿下有所不知,桐州一战,已经让朝廷元气大伤,要是继续打下去,激起阿骨突部不满,恐怕损失更重。”
说到底,就是一群尸位素餐的?怂货。
阿骨突部都会“趁你病要你命”,大盛却还投鼠忌器。
越是软弱,阿骨突部就会越发?猖狂。
楼喻挥挥手赶他退下。
越往北,气候愈加严寒。
边镇驿馆的?条件很差,被子又冷又硬,即便屋子?里燃了炭盆,楼喻还是觉得冷,蜷缩在床上睡不着。
怀里的?汤婆子?渐渐凉了。
楼喻望着简陋的?帐顶,心中不由想着霍延那边情况如何。
北境东部草原,又称达迩慕草原。
这里远离王庭,有不少部族游牧于此,并非纯粹都是阿骨突人。
换句话说,骨突王对这边的掌控力非常小,这才使得乌帖木能够躲避骨突王的?追杀,混进这些族群里。
蛮族是大盛对北方各族蛮夷的?统称,本身就带有轻视之意。
在大盛百姓眼中,北方那群只会放牧的人都是一群生痰血肉、不开化的?蛮夷。
但其实,蛮族中有凶悍暴虐的?,也有温和宽仁的?。
达迩慕草原上的?蛮族又被称为东蛮,他们由好几个部落混居,有些部落以劫掠大盛边境为生,有些部落只是靠放牧为生。
霍延率部扮成马帮,从吉州边关出发,直奔乌帖木所在的部族。
王庭一战后,乌帖木势力大损,他退回?东部草原,打算休生养息,过个几年东山再起。
他对部下道:“虽然这次没成功,但阿赤那德主力同样遭受重创,更何况王庭内部争权夺利激烈,还有南边大盛要收复澹州,阿赤那德暂时没有精力顾及咱们。”
“可是王子?,咱们的?战甲和物资都用得差不多了,今年怎么过冬?”部下问。
乌帖木哂笑:“只希望庆州那边愿意继续跟咱们做交易。等休整一段时间,我?再?去一趟庆州,面见庆王世子?。”
要不是为了部族活下去,他是不愿再去庆州的?。
偷袭王庭不成,反而灰溜溜地逃回?东部草原,实在是丢人。
他不想从庆王世子?眼中看到鄙夷抑或是其它令人难堪的情绪。
几日后,乌帖木清点牲畜,为南下交易做打算,却听探子?来报:
“王子?,部落十里外出现不明身份的马帮,正向咱们这儿来!”
乌帖木心下一惊:“马帮?”
难道是骨突王咽不下这口气,拼了命也要找回场子?
“反正他们都骑着马,从南边来的!”
乌帖木心下暂定?。
不是从西边来,那应该不是骨突王的?兵马。
他吩咐下去:“将其拦下,问清身份事由。”
片刻后,部下回?来了,还带回了这群莫名其妙的?马帮。
“王子?,他们自称从庆州来,要跟您做一笔买卖!”
乌帖木:“……”
刚想着要去庆州找楼喻,结果庆州的?人自己送上门了?
他大步踏出毡房,迎着呼啸而过的?寒风,看向大营外的?一批马队。
为首之人一身玄衣,身姿挺拔,看着好像有些面熟啊。
是他!楼喻身边的弱鸡护卫!
乌帖木心中稍稍一定?,只要不是敌人,一切都好说。
他迎上去,右手贴上左胸,行了一个北境的?礼节。
“霍护卫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乌帖木在大盛混得久了,这些场面话信手拈来。
就是有时候用词不是太妥当。
霍延拱拱手,开门见山道:“乌掌柜,客套的?话先不多说,殿下命我前?来,是要同你谈一笔交易。”
乌帖木伸手:“请!”
他暂时猜不出楼喻要跟他做什么生意,但能让楼喻专门派人过来,一定?不是一笔简单的?生意。
二人并肩入了毡房。
乌帖木让人上了马奶酒,问:“不知世子?要同我?谈什么生意?”
霍延神色淡淡:“殿下可以助你夺回王庭,端看乌掌柜愿不愿意做这个买卖。”
“……”
乌帖木怔愣片刻,仔细观察霍延的神情,见他并非说笑,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王庭重兵把守,我?很想知道,世子?要如何助我夺得王庭。”
霍延无视他的?讥笑,只道:“我?此次带来了三百轻骑。”
“噗嗤——”
乌帖木觉得庆王世子?实在太好笑了,他不会以为仅凭三百轻骑就能帮他打下王庭吧?
会不会太过天真了?
“霍护卫,你要是不着急,倒是可以带领三百轻骑看看咱们草原的?风景。”
霍延不为所动:“乌掌柜可知,阿赤那德与大盛朝廷议和一事?”
“当然,”乌掌柜哼笑,“说起来,你们盛国的皇帝还得感激我?,要不是我,阿赤那德会折返王庭,兵力大损?”
“若非阿赤那德攻打大盛,乌掌柜也无可趁之机。”
霍延目露讥色,“只是可惜了,乌掌柜白白浪费了这个好机会。”
“砰!”
被戳到痛处,乌帖木拍案而起,怒道:“你知道个屁!要不是阿赤那德兵力强盛,我?早就踏破王庭了!”
“所以,殿下令我送兵过来,助你一臂之力。”
乌帖木:“笑话!三百轻骑顶个屁用!”
霍延抬眸冷静看他:“殿下是此次议和使团的正使,咱们可以里应外合。”
乌帖木愣住了。
“乌掌柜真的?不想试试?”
霍延一番话,的?的?确确让乌帖木看到踏破王庭的希望。
他眯着眼问:“世子?为什么要帮我?他想要什么?”
霍延:“殿下只要达迩慕草原的?南部草场。”
“什么意思?”乌帖木瞪大眼睛,“他是要我?割让土地?”
霍延气定?神闲:“你若成事,得到的将是整个王庭,一块草场又算得了什么?”
北境草原何其辽阔,一片小小的草场对乌帖木来说确实不算什么,但这种感觉相当令人不爽!
他故意挑刺:“世子?未免太没诚意!就算要派兵助我,也不应该让你来!”
而且还只有三百轻骑,真的?不是在开玩笑?
他们草原的?骑兵各个骁勇,哪里用得上庆州的?骑兵?
霍延神色微凛:“机不可失,乌掌柜可要想清楚。”
一旦错过这次机会,就没有下一次了。
“朝廷会用大量钱粮换取澹州,届时阿赤那德可以用钱粮供养更多兵马,而你,什么都没有。”
乌帖木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可他就是看霍延不顺眼。
遂粗声粗气道:“阿赤那德手下悍将无数,就算王庭生变,仅凭你那三百骑兵,根本讨不了好。”
霍延淡淡道:“乌掌柜手下也有不少悍将,何必怕了阿赤那德?”
“老子?怕他?!”
乌帖木嗤笑,“老子?是怕你拖后腿!”
霍延听懂了。
他右手轻抬。
刹那间,利剑出鞘,铮然长鸣。
“请指教。”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OS:本文科生尽力了,不要嘲笑我,否则哭给你看!(捂脸羞愧)
PS:先注释一下昨天那章的句子。
1.【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出自《诗经·风雨》。
意思是:风雨交加,昏天暗地,窗外鸡鸣声不息不休。在这样风雨之时见到你,心里怎能不欢喜?
2.【月出皎兮,佼人僚兮。】出自《诗经·月出》。
意思是:月光是多么的皎洁,照见你娇美的脸庞,我的心被深深撩拨着。
3.【今夕何夕,见此良人。】出自《诗经·绸缪》
意思是:今夜多么美好,我竟然遇到了这样一个美人。(此处良人既可指男,也可指女)
再注释一下今天的。
【君子于役,苟无饥渴?】出自《诗经·君子于役》
意思是:君子远出服役,该是没捱饥渴?(文中引用,是表担心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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