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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温柔在旁人看?来或许是他们亲近的代表,但薛宣心里?清楚,李沁阳的娇纵任性?是留给她信任和真正愿意接纳的人,她越对他宽容,他越能感觉到他们之间的距离,是无论?李沁阳对他笑?多少次,与他有多亲近的举动都不可能填补的鸿沟。

原本还算温馨的气氛在薛宣的沉默中安静下来,李沁阳见他若有所思,问道:“怎么了?”

薛宣拉住李沁阳的手,道:“公主?,下个月能抽一天时间留给我吗?”

“我又?不是忙得脱不开身,再说,我如今就是要天天陪着你的。”李沁阳道,“你有什么事吗?”

薛宣的指腹摩挲着李沁阳的手背,他垂眼思考着什么,许久后才道:“下个月二十是我的生辰。”

相识这这么久,李沁阳头一次听薛宣提起生辰,往日那些总是薛宣追着自己的日子里?,她只在意从薛宣身上获得的东西,忽略了关于他的其他东西。

她真的从来都没有留意过,薛宣的生辰,甚至于薛宣今年?多大了,她好像都不十分确切地知道。

不过好在现?在还不算晚,李沁阳点头道:“我记住了,八月二十五,我陪你过生辰,要不要把陆大哥他们也找来,一起热闹热闹?”

“我只想跟公主?两个人过。”

“好,就我们两个人,旁人谁都不带。”

看?着李沁阳闪亮的眼眸,薛宣点头回?应,自然也就无比期待起自己二十三岁的生辰。

李沁阳牢牢记住了日子,亲自打点起相关的事宜,但她觉得除了生辰宴,她还得准备礼物送给薛宣,只是究竟送什么,她有些为难。

就这件事,李沁阳去问过陆渊渟,陆渊渟让她回?想一下薛宣平日里?可有喜欢的东西,若有,就去买来送他。

陆若仪也这样说:“自然是要送对方最想要的东西嘛。”

然而?李沁阳想来想去也没想出?来薛宣喜欢什么,在她的记忆里?薛宣只会对自己说“好”,几乎没有主?动提过什么要求。

为了套出?薛宣的愿望,李沁阳找上了谢晏行。

听见李沁阳找自己的目的,谢晏行有种当场就撕了这长公主?的冲动,偏偏她确实是认认真真想要办成这件事,那恳切的样子倒让他觉得是自己太小心眼了。

“找你的陆大哥帮忙去。”谢晏行憋了半晌终于憋出?了这么一句怪里?怪气的话。

李沁阳看?他悠然躺在了汇风馆院子里?的长榻上,吹着阵阵秋风,好不惬意。

她本是不高兴了,但为了给薛宣一个惊喜,不得不耐着性?子,坐去谢晏行旁边的凳子上,道:“陆大哥公务缠身,哪有时间。”

“我便是你眼里?的闲人,哪里?需要往哪里?用咯?”谢晏行拿乔的功夫不低,只是过去没有完全?让他发挥的机会。

如今这件事是李沁阳主?动找上他的,但又?没有重要到关乎谁家性?命,谢晏行便想着多逗逗她,免得以后再多受她的气时,没个心理?安慰。

李沁阳本想好好同谢晏行说,可这人实在气人,她索性?站起来,双手插在腰间,道:“养你在越国白吃白喝,你不是闲人,谁是闲人?”

这世上如李沁阳这般有求于人还盛气凌人的当真少,谢晏行看?她又?是一副气汹汹的样子,顿时有些怂了,扯了扯她的袖管,道:“有话坐下说。”

李沁阳只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抓着腰间的匕首,越看?他,越委屈。

谢晏行一见情?况不妙,忙从长榻上下来,按着她坐下,自己也挨着她坐,问道:“你哭什么?”

一是恼谢晏行不肯帮自己还说酸话,想着从来没人回?回?这样给自己找不痛快,她心里?不舒坦。二是她想不到再找谁去套薛宣的话,如果做得明显了被薛宣察觉,就不够惊喜了。

她真的想为薛宣做点什么。

李沁阳垂着眼不说话,泪珠在眼眶里?打转眼看?着就要落下来。

“我帮你去问,你别哭,行不行?”谢晏行到底还是败下阵来。

李沁阳双眼还湿润着,扭头狐疑地看?着身边的少年?,道:“你保证不露底。”

“你……”

原本是想说“你若是不信我就别找我”,但谢晏行才见她眉间有些喜色,不忍心再跟她闹僵,认命似的点头,甚至竖起三根手指指天发誓:“我保证问得不着痕迹。”

李沁阳这下终于彻底高兴了,分明睫上还沾着小颗泪珠,嘴角已是情?不自禁上扬,满面欢喜。

他看?着她笑?了,好似在秋风中盛开的花,娇俏鲜妍。即便他并不怎么想跟薛宣接触,可但凡李沁阳高兴了,他的心头好似被羽毛轻轻拂动,有些难耐发痒,又?有久违的舒心愉悦。

他想,除了从前的那些计划,他或许是真的想要在她身边留下自己的痕迹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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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晏行言出?必行,虽然并不想跟薛宣有过多接触,但他还是套出?了李沁阳想要的答案。

于是李沁阳一面开始着手为薛宣过生辰做准备,一面还不忘关心当下时局,她从陆渊渟处得知,西南军饷案虽然仍在推进,但现?实遇到的阻力比他们预想的要多得多,而?且有些似乎走近了死?胡同。

“赵康成自然不会就这样放弃西南的兵权,无论?如何他都会尽量留下心腹策应的。”李沁阳道。

“如果只是赵康成还好,我担心是另有其人。”陆渊渟脸色凝重,见李沁阳满是不解,他道,“公主?是否在还记得之前郭显荣一案时出?现?的异常?”

李沁阳回?想了当时的情?况,点头道:“记得,忽然出?现?的证人,如山的铁证,还有揭发之人的突然死?亡。”

“当时我就心存疑惑,但暗中调查中没有发现?其他线索,也就暂时搁置。这次西南军饷的情?况和我们夺东南六郡的情?况非常相似,于是我命人要格外仔细追查,本来有了些线索,但对方或许有所察觉再也没有出?过手。”

陆渊渟越说脸色越沉,道:“后来西南的情?况发生了变化,我们再要深入调查下去就出?现?了非常大的阻力,以至于现?今想要再拔掉一些赵康成手下的人,都变得十分困难。”

室内无声,李沁阳垂眼思索着什么,下意识地将手指搅在了一块儿,用力得指有些泛白,她却并未察觉。

陆渊渟看?她想得出?神,长睫在眼下落了浅浅的阴影,掩去了此时真正的神情?。

陆渊渟已有多时没和李沁阳单独相处过,近来总是听说她为了薛宣的事忙碌,两人的婚期虽然还未定下,但见她如此在意薛宣,他的心里?不免失落。

如此看?李沁阳看?得有些怔了,陆渊渟没意识到她已收回?了神思,无意间一抬眼,彼此目光交汇,她将他的默然关注尽收眼中。

李沁阳莞尔,道:“陆大哥,你在想什么?”

仓皇间转过视线,陆渊渟有种做了坏事被抓住的心虚感,当下深吸了口气,才算勉强定了神,敷衍道:“没有,公主?方才在想什么?”

“我在想,苏言那样的老狐狸或许这次也上了当。”李沁阳认真道,“我们也是。一直以来都把苏言当做最大的对手,想着如何尽快铲除他,却忽略了其他人。”

陆渊渟仔细品味着李沁阳的话,凭借着想来细腻的心思很快明白过来,道:“公主?的意思是,有人在帮我们,但也在帮苏言?”

“我不敢肯定,但事实是存在这个可能的。至少有人在帮我们这点是肯定的,至于有没有帮苏言……”李沁阳的眉头蹙在了一块儿,沉默片刻,道,“如果只是帮我们,为什么要隐藏行踪?对方就是不愿意让我们知道身份,一定还有其他目的。”

“如此说来,我们可以先停一停。”陆渊渟猜测道,“停下来等着对方下一步的动作,我们也有时间做更充足的准备去对付苏言。否则继续埋头往前走,真逼急了苏言也不好办,现?在朝中还是有不少他的势力,一旦闹开了,对越国来说弊大于利。”

在朝政大事上,李沁阳还是听陆渊渟的多,她也坚信谁都可能出?卖她和李澜成,陆渊渟一定不会。

于是二人在这件事上达成共识,当机立断就进宫去找李澜成。

李澜成认为他们所言不无道理?,虽然一切都按照他们的计划进行,但这隐藏在顺利表象下的异向还是必须多加谨慎。他还有耐心去等待最合适的时机,所以同意李沁阳和陆渊渟暂时和苏言“握手言和”的建议。

三人一拍即合,陆渊渟便要回?去细想安排以便尽快下达指示。

李沁阳顾念薛宣的身体也要离宫回?公主?府,却被李澜成唤住。

陆渊渟识时务,立即离去,不打扰这对姐弟说话。

“王上还有事?”李沁阳道。

“就快中秋家宴了,阿姊会来吧?”私底下,李澜成还像小时候那样想要念着李沁阳,就连说话都还带着从前对她依恋的口吻。

愁容随即爬上李沁阳的眉眼,看?着李澜成期待的样子,她最终还是点头道:“必然是要来的,中秋节,阿姊得陪王上一块儿过。”

李澜成知道李沁阳在排斥什么,也对她对自己的疼爱倍加感谢,道:“多谢阿姊。”

李沁阳只是冲李澜成笑?笑?,道:“还有其他事吗?”

李澜成得到了最想要的答案,心满意足地摇头道:“没了,孤送阿姊出?宫吧。”

“不用了,我坐的陆大哥的车来,他在外头等我呢。”说完,李沁阳转身离去。

李澜成所说的中秋家宴,便是由苏清轩主?持的家宴,去年?办过一回?,李澜成被苏未道的嚣张气得险些耐不住心里?的火,但碍着苏言的权势只能忍着,要不是李沁阳也在场,他真有些撑不下去。

今年?亦如是,说是中秋人月双圆,苏清轩在宫中设宴,让李澜成兄妹跟苏家人一块儿庆祝过节,以示团圆。

苏言在朝中的气焰虽被打击了不少,但毕竟是两朝重臣,依旧掌握着越国朝廷相当重要的势力,因此李澜成还得给这丞相面子。

今年?也是以苏清轩的名义邀请李沁阳和苏言父子出?席家宴,苏清轩还特意让李沁阳带着薛宣一起出?席。

李沁阳看?着苏清轩看?似正式地命人送来的名帖,一声阿姊叫得可是亲近,却引来李沁阳的反感,随便扫了一眼便将名帖丢在桌上。

薛宣见她一脸阴沉,道:“公主?若是不想去……”

“一定要去。”李沁阳坚定道,她怎么可能丢李澜成一个人去面对苏家人,她深切地知道李澜成有多厌恶苏未道。

感受到从李沁阳眼底漫出?的憎恶,薛宣拉起她的手,道:“公主?会不会用我的病做借口,不让我一起去?”

“那种宴有什么好去的,你留在公主?府里?还舒坦一些。”

“可是我想去。”薛宣的温柔里?同样充满坚持,就像李沁阳不愿意丢下李澜成一个人一样,他也不想让李沁阳独自去面对苏家那些让人厌烦的嘴脸,尤其是他不希望李沁阳再跟苏未道接触,他想尽可能地保护她。

李沁阳最终还是没能拗过薛宣,又?或者是她也需要有个支撑,至少能在必要的时候拉着她一点。

于是等到八月十五家宴当日,大家看?似和乐融融,在场的却各怀心事。

苏未道先前在李沁阳身上吃了教训,回?去后又?被苏言好好训斥了一番,加上朝中局势紧张,他近来收敛了不少,就连这一次的家宴也不及上一回?跋扈。

但他一见着李沁阳便如见了毒蛇一般恨得紧,尤其还看?见她如今带着薛宣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众人面前,他更是觉得受了侮辱——李沁阳居然宁愿要个靠女人吃饭的废物也不肯跟他在一块。

苏未道那怨毒的目光一刻不停地在李沁阳身上打转,她知道却没有给过任何回?应,和薛宣一块儿坐在李澜成下手,有说有笑?的,全?不将那昔日的情?人放在眼里?。

苏言见了苏未道那直白的目光也并不多加掩饰的愤怒,低声警告道:“顾着你妹妹的面子。”

“知道了。”苏未道有些不耐烦地喝光了杯子里?的酒,看?李沁阳和李澜成说话正高兴,而?薛宣在那娇艳的美人身边含笑?听着,这画面太过眨眼,恨得他近乎用砸的将手中的酒杯放下。

夺地一声,惊了原本还算和谐温馨的家宴。

薛宣闻声去看?,见苏未道阴沉至极的脸色心道他又?有轨迹,不由担心去看?身边的李沁阳。

李沁阳此时秀眉微蹙,倒是没给苏未道眼神,但显然和李澜成共聚天伦的心情?已被这人搅了大半。

苏清轩见李澜成面有愠色,正想着如何缓和此时家宴上怪异的气氛,不想倒是苏未道先开了口。

从怀中掏出?一张叠好的字条,苏未道此时已换了一副看?来轻松的神色,意味深长地看?着李沁阳,将字条交给身边的侍从,道:“给长公主?送去。”

宫中不少人都或多或少听过李沁阳和苏未道的事,尤其李沁阳如今已现?了怒容,侍从哪里?敢接,可又?惧怕苏未道的权势,便浑身发着抖不知如何是好。

薛宣看?出?李沁阳正怒火中烧,唯恐她一时按捺不住,便悄然去按她的手,见她将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再温柔一笑?,无声安慰。

李沁阳这才平复了几分情?绪,道:“拿来。”

苏未道将他二人这番小动作看?得一清二楚,已是暗中咬牙切齿,表面上却还云淡风轻,道:“我听说薛宣得了喘息症,特意让人去寻了个专门治这病的方子过来,长公主?拿回?去试试,说不定就治好了呢。”

李沁阳接过那张纸都没打开看?便直接捏在手里?,故作镇定道:“多谢。”

至此时,李沁阳都没正眼去看?过苏未道一眼,她完全?能想到那人脸上会有怎样得意的表情?——过去她那些准国婿遇害之前,苏未道便是这般轻蔑地笑?。

李沁阳的心情?被彻底搅了,之后味同嚼蜡地用完了一顿家宴,直到坐回?马车里?,她才终于有所松动,无力地靠在车厢壁上,攥紧了那张字条。

这是苏未道向她示威的证明,告诉她,正是因为她的不识抬举从而?将薛宣推入了必死?之地,而?他则会看?着她在无法救治薛宣的失望中失去身边的亲近之人。

她难受,他就高兴。

越是将苏未道看?得清楚明白,李沁阳就越恨,恨那个人的阴狠毒辣,恨自己曾那样爱过他。这才是她今生最大的耻辱,是将会跟随她一生的阴影,即便她终于从过去的泥沼中爬了出?来。

发现?李沁阳浑身都在颤抖,薛宣紧张道:“公主?,你怎么了?”

李沁阳一时间没能从极端的自恼情?绪中抽回?神,汹涌的情?绪控制了身体的反应,她反而?颤得更加厉害,看?起来仿佛不受控制一般。

“公主?,你怎么了?公主?!”薛宣见李沁阳没有反应便伸手去推她,“公主?,你跟我说句话,公主?。”

薛宣又?连唤了好几声,李沁阳才回?了神,脸色有些发白,道:“我没事。”

她将手里?已经皱得不成型的纸直接从窗口丢了出?去,这才彻底如释重负,面对薛宣时还有些抱歉,道:“今日被搅了兴致,我还忘了一件正事。”

“什么事?现?在离王宫不远,调头还来得及。”

李沁阳笑?着去拉薛宣的手,他的手比她的凉,便是让她清楚地知道,他的身子确实不如过去了。

心头一阵惋惜,李沁阳摇头道:“天色晚了,明日我自己进宫来。”

听李沁阳这样说,薛宣只得听从,心里?却猜测起来,李沁阳究竟忘了什么事。

可是李沁阳关心的人和事不少,薛宣并不觉得值得她特意进宫的事会跟自己有关,因此有些失落。抬眼时,见李沁阳正挑着车窗帘子看?着天上的月亮出?神。

薄薄的一层月光洒在她眉眼间,有些清冷,却融不尽她涌动着柔情?的眼波。

薛宣从未见她有过这样的神情?,去除了身上所有的棱角,静谧恬淡,只剩下最柔软的那部?分留给了此时她正在想念的那个人。

夜色温存,有风温柔,吹着发丝拂面,吹得她禁不住去想,要是那只风车没有坏,此时拿在手里?迎着风,一定转得停不下来,或许就能将烦恼忧愁一并都转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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