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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斐虽有心会会那位李妃,但也不?可能就这样上门。——未免显得太过沉不?住气、也不?打自招了些。

卫斐先?按部就班地送了陆琦出去、然后到厨下置备了晌午膳食,瞧着时辰有些来不及,匆匆洗漱罢便过了明德殿去。

裴辞处理完手上事务,等着卫斐过来,二?人一道用过午膳,待宫人撤下杯碗盘碟,裴辞起身往内殿走,卫斐正要跟上,却被裴辞冷不丁一个转身,握住手腕,按在了原地。

“这是什么?”裴辞抚上卫斐的袖子,拇指轻轻摩挲着卫斐小臂处的点点鲜红。

卫斐微微一愣,应声垂眸,待一瞧见胳膊上的红点,顿时暗道一声糟,悔于今日来得太急了。

“无?妨,”卫斐抽了抽胳膊,竟然没有能抽出来,只得浅笑着与皇帝解释道,“一阵一阵的,待过一会儿就消了,不?碍事的。”

裴辞皱了皱眉,没有听她的意思,而是扬声吩咐角落里候着的张禄道:“速去太医署宣太医来。”

“真?的无?妨……”卫斐挣了几下没挣开,见皇帝一脸面无表情地坚持着,又支支吾吾不好明说,最后也只得无?奈地顺从了对方心意。

太医署副使徐衍昌到得很快。

——毕竟是明德殿太大太监张公公亲自过来宣旨,唯恐耽误了贵人重事,徐衍昌火急火燎地赶来,向皇帝行礼罢,给被引着坐在一边的卫斐号了号脉,面上不?由浮起二三疑惑。

卫斐心知自己无?恙,且看?太医署徐副使那神色,也定然是什么毛病都没诊出来,便主动抚起段袖子放在小几上,明示道:“徐副使不?妨给看?看?这个。”

徐衍昌一看?就忍不?住笑了,扫了几眼便规矩地别过视线,没敢在那盈盈皓腕上多作停留,只拱了拱手,简洁道:“娘娘肤质娇嫩,怕是碰到了什么刺激的东西。现已经消得差不多了,若是发痒,抹上一二?玉明膏便是,若是无妨,再过过也就去了。”

卫斐知他谨慎守礼,便先放下了袖子,才回头笑着嗔怪了另一边的皇帝一句:“嫔妾早说的‘无?碍’,陛下偏不信,还非要麻烦徐副使跑这一趟。”

裴辞不?为所动,只微微蹙了蹙眉,追问徐衍昌道:“可能诊出来是什么刺激之物?”

徐衍昌愣了愣,没能回答皇帝,反倒颇觉奇怪般先瞟了卫斐一眼。

——按理说,这种轻微的受刺激症状,怎么也该是病人本身对源头察觉得最敏锐吧?

裴辞便也顺着徐衍昌的目光一道望向了卫斐。

卫斐垂了垂眼睫,在心里暗暗叫苦:这人可真是越来越不?好糊弄了。

“娘娘近来可曾接触柳絮、鲜花、泥土、宠物……”徐衍昌瞧出皇帝与这位娘娘间另有眉眼官司,不?敢多看?,只秉持着医者的规矩,循旧例一一探问道,“抑或者,辛辣之物?”

前面卫斐自然是都没有的,这都什么时节了,还哪里来的柳絮,徐副使装聋作哑也是装到了一定程度。

“辛辣之物。”裴辞面无表情地缓缓重复了最后一着。

卫斐的头不由垂得更低了。

徐衍昌看?皇帝自个儿先确定了,便顺理成章地躬身禀道:“那应当便是娘娘对辛辣之物有碍,只消日后饮食注意,避免、远离便是。”

裴辞紧紧地抿住唇,没有说话,只抬了抬手,示意徐衍昌可以走了。

徐衍昌便恭恭敬敬地告了退出去。

卫斐轻手轻脚地起身,走到皇帝身前,小心翼翼地扯住人袖角,硬着头皮安抚人道:“陛下消消气,嫔妾以后……”

裴辞缓缓回过头来,抓住卫斐手腕,拎起抬高。

宽重的袖子顺着手腕一路滑下,袒出一片玉白晶莹来。

卫斐连忙补充道:“陛下您看,就这么一小会儿,都已经很不?显得什么了……”

“每次都是么?”裴辞面无表情地截断了卫斐的遮掩之辞,冷冷道,“这几个月来,你每次为朕下厨置膳,都得要捱上这么一遭么?”

卫斐一时都没敢应上句“是”或“不?是”来。

——因为皇帝此时的脸色实在是有些太难看了。

眼角微微发红、紧紧地咬住腮边、眸中闪过一片寒厉……二人早不是初相识,但皇帝这般脸色,于卫斐记忆中,却还真?是大姑娘上轿般的头一遭。

像是在拼命地克制着自己的脾气、克制自己不?吐出什么不?该说的狠厉之语般。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不?得不?说,卫斐确实是隐隐有些被吓到了。

并同时第不?知道多少次后悔起自己今日之粗心与往昔的大意来。

——遥记当初刚见面时,皇帝可还几乎是个卫斐说什么就信什么、从来没有这么不?好糊弄的傻白甜啊。

“陛下,”卫斐顺势反手一握,勾住皇帝指尖,暧昧地捏了捏,含嗔带喜道,“能为您做这些事,嫔妾甘之若饴……”

裴辞却仿佛与卫斐的言辞作态完全隔绝了般,他只是平静地将视线移到与卫斐平齐处,分外不?解般问道:“为什么?”

卫斐疑惑地眨了眨眼睫,更不明白是什么“为什么”。

“你不?需要用这种自损的手段来讨好朕,朕就已经很喜欢你了,”裴辞语调平平道,“为什么非得要做这些出力不?讨好的事情……朕若一直都没有发现,你便要一直这般忍下去么?”

卫斐像是被人凭空狠狠地打了一巴掌,脸上青青白白,好一会儿缓不?过神来。

面上的小意温柔之色自然是更再装不?下去了。

——自从当日在小间里皇帝问出了那句话后,卫斐便明白,自己不?论后面再解释什么,二?人间的嫌隙都已经出现了。

区别不过在于若自己补救得好,嫌隙便小些;借口若错漏百出、嫌隙再大些。

皇帝当时应该是不曾信下多少,甚至于后边追问的那两句“你既入宫来,ta又如何了?”“所以你方才那么伤心,是因为看到‘尘之’二?字就想起了ta么?”都很有些意味深长、若有所指。

但皇帝后来就好像忘了这件事一样,再不?主动提起,卫斐自然更不好去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反复解释……只是这件事,约莫就似一根刺般,一直狠狠地插在皇帝心尖,以至于虽口上不?提,心里却记得清清楚楚。

皇帝怕一直都憋着一口气,这些日子来与卫斐颇为别扭地过了一段外人眼里“琴瑟和?鸣”的好日子,终究是在今天,一小件事上按捺不住,将一切美好的表象都连皮带肉地血淋淋撕开了。

“陛下觉得嫔妾做这些事,都单单只是为了‘讨好’陛下么?”水汽迅速在卫斐眼眸里氤氲了起来,快得以至于卫斐都分不?清自己此时是故作姿态多些、还是真有被伤到心了,“嫔妾早便与陛下说过,有些事,是嫔妾应该为陛下做的;但总还有些事,是嫔妾自己想为陛下做的。”

“为什么?陛下喜欢,嫔妾就做了,”卫斐讥嘲地勾了勾唇角,冷淡道,“哪里有那么多的‘为什么’。”

裴辞沉默了。

自幼长在深宫内闱的皇子,鲜少有不?知道“眼泪是女人最大的武器”这一着。

裴辞自然也不?例外。

但无?论心里想得有多么清楚,但当一迎上卫斐盈盈落下的清澈眼泪,裴辞都还是觉得——头脑发昏,无?力招架。

裴辞捧着卫斐的脸,一点一点,从眉心吻到眼角,再顺着泪痕蜿蜒而下,捕捉到卫斐的唇角。

“阿斐,”然后在一片意乱神迷间,倏尔睁开眼,极冷静地凝望着卫斐的脸,语调平平地问道,“你喜欢我么?”

——这是在那片古怪的梦中,裴辞眼睁睁地看着卫斐扬长而去前,对方轻佻反问他的一句。

而今被裴辞鬼使神差的、也似乎是心有不?甘般在这里原样问了回去。

卫斐的眼睫狠狠地颤了颤,分外庆幸于自己方才闭上了眼睛,不?至于在听到皇帝口里这句是‘我?’、而不?是‘朕’时,暴露出太多的复杂心绪来。

“但愿君心似我心*,”卫斐闭着眼睛,顺从地环上对面人的肩膀,口中只喃喃回道,“日日与君好*。”

这实在是驴头不对马嘴的两句诗,但叫裴辞听罢,却仿佛认了命般,缓缓吐出了胸腔里的那口气。

“好,”裴辞轻轻摩挲着卫斐的侧脸,目光如有实质般一寸一寸扫过,极专注地凝望着她,只道,“朕心中,亦只心悦你一人。”

卫斐顿了顿,默默睁开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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