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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实。
凤凰雏的身形彻底化为火焰之时, “主任!”技术员匆匆跑进来:“京州市那边说, 检测不到文本能量了!”
遥远的京州市, 大部分的人都停下了手头的工作。
官员看见街上的人们一一清醒过来, 每个人都眼角含泪。
他们仿佛听到耳边有一个声音说:借你们的不平之心一用。
他们的反抗之情被凝聚起来,被借走, 每个人都化身成了那小小的凤凰雏, 一起融在烈焰之中。
漫天火雨落在被粉雾污染的潭州市,雷锋的家乡。
那火不燃人身,不烧建筑,只烧满地的粉色虫卵, 誓将这些污秽一扫而尽。
而内核层的异度空间之中, 发着淡淡金辉的钢笔, 被霍阙捧在手心。
霍阙对它说:“去吧。”
那支钢笔便慢慢竖起来,自行悬空,体型越来越大, 越来越大,竟沾着雷霆与火焰挥洒书写起来。
远远望去,它既像一支如椽巨笔, 又似通天彻地的雷霆,一笔接一笔,在空中涂画。
每落一笔, 都横扫那些依附着冢蝇而来的魑魅魍魉。
最终,一笔笔,它绘出了明亮亮照清明人间的太阳, 绘出了银澄澄洒万里江山的月亮。
从此阳光温暖,融化漫漫雪原;从此月光泠泠,永照黑夜之路。
霍阙仰面沐浴在光中,素衣雪发几乎同时被照得通亮。
离他最近的张玉,却听到他喃喃:“日月笔,雷霆文。”
一贯只是笑着的青年眼角,有一滴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文本世界之中,雪原消失,黑夜一点点透亮。
长夜将明。
天地间,无数透明的人影从那支巨笔前缓缓浮现。
有的人面对闸刀,仰天大笑:“只要主义真,杀了我一个,还有后来人!”
有的人手无寸铁,面对武器,神色淡淡,抚摸土地,深情不渝。说永别了,我最可爱的中国!
有的人脖子上裹着一条红围巾,女子面容坚毅,身披枷锁,在狱中一笔一笔绣红旗。
也有的人,忍着浑身烈火熊熊的苦痛,而卧在草丛里一动不动,只为不打断战友们的冲锋。
也有的人,面对侵略者的机枪,奋身扑上前,死死堵住,化作一面防卫身后同胞的盾牌,铺平了这一场胜利的号角。
也有的人,面对搅拌不动的水泥,毅然跳下,和同事们一起,用身体搅拌起水泥,抹一把脸,身上沾满水泥,阳光下却似铁人。
也有的人,日日夜夜挑着扁担,与最臭最脏的行当打交道,却留给管区内一个最净最美的环境,脏一人之身,洁万家之境。
资深者们认出了这些影子,一时屏住了呼吸,却见那一群身影中,让出了一个脸蛋圆圆,浓眉大眼的年轻人,他对敌人怒目时是最锋利的战士,对亲人笑时是似春风和煦的子弟。
他欣然地站在无数透明的身影中,与他真正的同志们、前辈们站在了一起。
像他的林阿姨身上叠着无数张面孔一样,他与那些身影也渐渐不分彼此。
“接下来,交给你们了。”每一张笑脸都眉眼弯弯,一齐说道。
下一刻,众人只觉天旋地转。
他们已经被驱逐出了崩坏的《青春》内核层,正站在潭州市的大街上。
轰——
文本内外,似有巨大的无形碰撞的声浪炸开。
众人的衣裳都被声浪吹得鼓起,体弱的资深者干脆被冲击得一屁股坐倒地上,面露茫然:“这是怎么了?”
鼓起的气浪吹得霍阙袍袖飘飘。
他仰头望着那些一个时代一个国度中人类的共同记忆,携着一个文本碎片,以一腔孤勇,撞上了另一个完整的文本世界。
半晌,其他人才听到青年说:“那些孩子,选择携着文本碎片,与被彻底污染的《青春》同归于尽。”
天空上的乌云与闪电都散去了。
天空明亮得闪闪发光,蓝得澄澈。
郝主任已经通过镜花水月看到了一切,沉思片刻,对技术员说:“这一次,可能我们搞错了。”
技术员尚不明白,郝主任道:“有内核层与融合点的,才是判断一个文本世界完整与否的关键。那支钢笔显然就是融合点,它应该是雷锋生前所有的实物,我记得是他幼年时被一位首长赠送的。”
“您是说?”
郝主任望着难得如此干净的天空,叹了一口气:“也就是说,《雷锋日记》才是真正的小型文本世界。”
如果他猜的没错,应是那时空怪物冢蝇,夺走了《雷锋日记》的主角雷锋——或者说是其文本世界的核心,撕裂了其文本。并将《雷锋日记》的主角雷锋塞入它控制的《青春》之中,试图污染他。
这才造成《雷锋日记》降级为文本碎片,不得不利用这种方式逃脱,积蓄力量,才得以与《青春》对抗。
此时,气浪早已散去,郝主任带着属下从市政府的大楼走出来,迎接完成了任何的王勇一行人:“王上校,事情已经先让童话生物把人送到安全的地方,让老百姓先醒了,接管了情况,再收了领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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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此时,地上的粉色虫卵却早已消逝殆尽。却仿佛被火烧干净了所有尘垢,焕然一新。潭州市的百万人口却仍在沉沉睡着。
王勇正要解除领域,唤醒他们。
霍阙却忽然动手拦住了他,摇摇头,目光柔和地看着那些沉睡的人们:“等一等,他们还在做一个梦。”
“梦?”
霍阙说:“一个美梦。”
他是一个小伢子。但是周边的大人们都叹息着说他是个苦伢子。
他家有五口人,但是有后山上有四口坟。
每当坟上长杂草的时候,唯一没有在黄泉里的小伢子,就踮着脚,吃力地一座一座坟清理过去,絮絮叨叨:
“爸爸妈妈,你们坟上的草长得太高啦。”
“哥哥,你头上有一根蒲公英在结子。”
“小弟弟,你身上长了一朵小花。可漂亮啦。”
拔完草,小伢子跪在父母坟前,一个个地磕了头,他说:“我要走啦。爸爸,妈妈。”
黄土垅一动不动,似在问他何方去。
北风孤零,天空上有一只幼小的失群雁儿,孤独地叫着。似在问他去何方。
小伢子一边走,一边回答说:“我要走去新的中国啦。你们在旧的中国死去,我却要在新的中国活着啦。”
风吹得他打了一个哆嗦,路边的一位茶铺的阿姨没有了应付秋风的愁眉苦脸,看见他穿得这么单薄走在秋日里,连忙像母亲一样给他递了一碗热汤水:“小伢子,你快家去,这么冷的天,你怎么受得住?”
他接了热汤水。
走过一条街,卖炊饼的爷爷再也不用被地痞驱赶,在街上卖着炊饼,看见他瘪着肚子,冷着衣裳,连忙像亲爷爷一样给他弄了条红绳,挂了一个炊饼在脖子上:“瞧你饿的,快带回家去吧。”
他接过了炊饼。
走过旧日母亲磕过头的地主府宅前——那已经改成了政府办公的场所。一位头戴红星星的首长正走出来,看见他衣衫单薄,像父亲那样皱着眉说:“小伢子,你怎么穿得这么少?”解下自己的外套,给他系上了。
一路走,一路接。最后,走回领养他的六叔奶奶的家时,她吃惊地问:“苦伢子,你那里来的这么多东西?”
他捧着一碗热汤水,脖子上挂着一个热腾腾的烧饼,身上还披了一件大大的外套,怀里抱着一堆的东西。小伢子回过头,遥遥地看了一眼在那地主府宅前半空飘扬的红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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